剛緩過神來的陸淮自覺地趕忙拉開了和沈沉笙之間的距離,又垂眼觀了觀自己此刻狼藉的姿态,從櫃子裡走了出來,對着他歉疚地笑笑。
“淮失禮,既冒犯沈三小姐,又污了玄甯的眼,實在是不該。”
陸淮也未格外多禮,了然他一定發現了昏迷的白啟明并且對他和沈三沒有惡意,便直接開門見山地同程若琛說明了當前的情況。
知曉那躺在地上的醜東西不是奔着他的心上人來,程若琛在心中暫且放下了讓他飲恨西北的一千種方法,但即使對方想要玷污糟踐的女子算得上是他的情敵,他仍然覺得這種惡心的行為可恨陰毒。
白家這個虛僞髒臭的地方,除了那幾個臭錢之外,真是善出人渣。
“彥謹,對于用如此陰毒的手段謀害沈三小姐的惡人,不知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我平素與人無甚過節,隻是若要說誰能對我有這般恨意,便極有可能是我的四妹沈夢。”
程若琛想問的是陸淮,好不容易引了他的注意從沈三身上移到自己身上,卻還未等他開頭便意外地被沈沉笙接上。沈沉笙不卑不亢,亦不和其他小姐一般以“妾”來自稱,這可能也是她目下無塵名聲的一個來源。
他雖不愉,對這勾了陸淮喜愛的妖精不喜,但事關緊要,剛想尋她确認問此事可有依憑,便聽沈沉笙條分縷析、簡明扼要地列舉出了幾條證據。
方才沈夢反常地潑她酒、引她去偏殿的宮女于會前侍奉在沈夢左右以及之前自身與她的恩怨都是有力的佐證,就連讓陸淮聽到了不由心頭一顫的裴羽,都作為矛盾沖突點提了出來。
證據組織流暢到如若不是情敵,程若琛都會覺得這女子談得上心思缜密、冰雪聰明,會有幾分欣賞的程度。
可當他回頭看到陸淮亦一臉贊賞地望着沈三,沈三含情脈脈地回應着他,美目裡仿佛帶着鈎子,就恨不得完全推翻掉先前對她的淺淺敬服。
沈三妖精,當真可惡如斯!
程若琛能認得出沈沉笙,沈沉笙又何嘗識不出他?
不就是那個瓊花宴上把陸淮拿來作詩作畫,大膽到讓他都驚愕地察覺作為男子的自己原來也是可對着其他男子動心思的觊觎陸淮之人,據說還和是陸淮同一屆的探花。這會兒怎麼還真與陸淮關系不賴的模樣?
當時沈沉笙可沒想着把陸淮占為己有,隻覺得狀元郎高山仰止、君子風姿令人仰慕,唯獨對他的幾分情意讓他心起波瀾、有些意動。可今時不同于往日,陸淮既然答應了要娶他,要任他這條陰冷的蛇攀附,他便絕無可能再把這座栖息的大樹讓出。
如若不是現在逃出生天還用得着程若琛,沈沉笙心裡暗自醞釀,實在有點心癢癢地想使些手段把這擾人的東西振出局來。
以為他真不知,程若琛想借這次幫陸淮和他脫身的機會趁機進一步拉近和陸淮之間的距離麼?沈沉笙比誰都看得清楚,也洞悉他的本質不過是條披着“兄弟”羊皮妄圖接近陸淮的惡犬。
既然如此,他偏要程若琛睜大了眼睛看清楚了,工具永遠隻是工具,縱使得了主人重用,慣着可以,想僭越卻是絕無可能。
陸淮能感覺到兩人之間凝固的氛圍,但他意在解題,不欲當下深挖,直覺告訴他這也是一樁麻煩事兒。
因程若琛除去不堪的部分,有意把自己算得上有幾分意趣的生平分享給陸淮聽,因而陸淮先前于崇州時便探知他因少時遊曆,不同于一般文人,略通幾分醫術,亦習得幾分武。
陸淮便讓他查探一番白顯明的穴道,看看當前的情況,若是可以便讓他清醒。
解鈴還需系鈴人,若想讓真正的指使者自食惡果,得讓他們先狗咬狗顯露出真相。
“他顱中無礙,就是外傷失了些血,因為本身精氣虧虛難以自愈,故而遲遲未醒。”程若琛把脈後給他止了血,幹脆再點了白顯明的一處穴位,刺激他清醒。
見這地上的“住客”眼皮眨動終于有了反應,陸淮讓沈沉笙先到後方去,和探花一起頗具壓迫感地望着他轉醒,兩道目光如芒在背,讓這本就心虛以為他們是來捉他的大官的白大公子吓破了膽,一睜眼就直直開始求饒。
陸淮好言好語,卻宛如一環扣一環的陷阱,引誘着白顯明把前因後果和盤托出;縱他嘴硬想要逃避,也有笑眯眯的程若琛運起氣勁,把他佩戴的玉冠碎做齑粉,逼得他必須說出。
所幸大夥認為白顯明的癡傻存疑這一點算得是個誤會,雖然他看着不似智力有虧,但他确實無甚骨氣也不會謀劃,一壓着問就慌神,不僅把沈夢給買了,甚至還暴露了指使他去和沈夢通氣的是臨陽侯府的小侯爺,也就是那把沈三氣性不好、驕縱任性的事兒廣而宣告的公子。
還當真是一筆桃花孽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