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狹窄的櫃子裡狀若耳鬓厮磨、交纏于一處的二人裡沒有一張他異常熟悉的面孔,程若琛興許還能夠饒有興緻地贊歎上一句“當真有閑情雅緻,亦當真豁得出去”,然後貼心地關上櫃門,為這對前來幽會的“小情人”提供私人空間。
甚至離開時說不定還會心情好地拊掌,欣賞于他們的勇氣可嘉和不拘泥于世俗,居然能這般同他一樣的放浪形骸、我行我素。
可被沈沉笙在黑燈瞎火中一頓蹂躏的陸淮如今弱勢可憐地位于“女子”下方,隻穿着單薄的内袍,桃花般粉豔的色澤從白玉般的臉頰蔓延到了松開衣領中扯出的小片胸膛,暴露在外的皮膚幾乎都要成了紅霞的領地。
程若琛目光搜尋一番,卻是惱怒地看見那“女子”仿佛害怕他這個來者不善的外男似的,更加往陸淮那裡鑽,要遮擋住自己的面部不讓他認出。
唯一暴露在他視線中的背部籠着一件眼熟的月白大氅,他一眼就能确認是陸淮的。竟這般親近,連外衣都給了他,都不怕自己被冷着了,他咬牙切齒地想着,非不信邪地要看陸淮拒絕那妖精的反應。
卻是狠狠失望了,陸淮在護着她,哪怕自己看起來淩亂得讓人心驚,在他直勾勾的視線中羞的有些過分,仍然十分紳士地擋在了女子的身前,直到那看不清臉的女子把大氅重新披得嚴實。
程若琛心如刀割,受傷地把注意力挪回陸淮身上,卻發現了更戳心的證據,陸淮靠近頸側的衣襟甚至還印着女子口脂留下的印記。
若先前的受轄制姿态他都可以認為是眼下那女子魅惑陸淮不成、欲逼迫于他,這枚印記卻赤裸裸地宣示着陸淮也是情願讓他這般觸碰的,不然哪裡能涉及到這風雅君子這般需要親密接觸才能觸碰到的地方。
陸淮平時最是溫和守禮,他知曉。
可就是這樣重禮節、知進退的清貴公子居然允許他人越了他一向尊崇的規矩,做這樣親密的事情,這如何不給他帶來幾乎滅頂的威脅感?
沈沉笙悄悄看了他一眼,顯露出小半張秀美絕豔的側臉,除了神态帶了幾分在他看來假惺惺格外令人生厭的楚楚可憐,不入畫卷上冷然如雪蓮,其餘與陸淮那幅美人畫上的女子簡直一模一樣。
化成灰他都認得,便是那徘徊在陸淮和裴羽之間的水性楊花的國公府三小姐,近日活躍在話本裡為茶樓創收無數的女主角。
程若琛隻感到自己的血液要停止住流動了,他拿什麼和這個女子比。他是情願放低姿态為陸淮做一切沒錯,可陸淮永遠不會這樣親昵地讓他親、也注定不可能寵溺地呆在原地讓他抱,隻因他是個在他眼中不可能對他有愛欲的男人。
甚至于陸淮還對沈三有了幾分情意,說不準,這人就真的要登堂入室了他夢寐以求的陸府,從此真的做了主母與陸淮成就一對神仙眷侶,之後瓜瓞綿綿,兒孫滿堂。
他隻覺得自己方才在大臣們面前誇下海口,一副自己和陸淮很熟稔、甚至都到了同穿一條褲子的境地的自得模樣是在是可笑的不得了。以為想要的獵物終究會一直等着自己攻略直到吞吃入腹,卻還未動作幾下就被其他虎視眈眈地惡狼搶食。
自己還在雀躍身為一條拴上鎖鍊的犬終于被陸淮接納、派上了用場,還妄想着能取代“主母”的位置,做陸淮堅硬的後盾,沒想到都是一廂情願、癡人說夢。
真正的“主母”反倒要理所應當地享受着他在做台前功夫勞累才難得釋放出時間的主人的照拂。
當真是像極了給男女主人放哨的看門犬啊···可這叫他怎麼甘心?
如果他對陸淮說他也可以讓他感到餍足呢?他也可以如他喜歡的那個女子那樣,用柔情、用愛意甚至于生命,一遍一遍獻祭般地滋養陸淮。
甚至于他還有些微薄的才學,隻要陸淮想,他可以為他磨墨、為他作書、為他創作無數張比瓊花宴上更好的美人圖。
可他心下搖了搖頭,暗道直接說陸淮肯定不會給他機會,隻會把他當成越軌的友人,從此有意識地疏遠于他,不給他留期望。
但若是他直接覆身而上?親自把他身上被那女子留下印記的部位一寸寸地覆蓋掉,再霸道而纏綿地刻印下屬于自己的,那是否就能改變這一切,讓一無所知的陸淮明白不隻是她,他也可以。
程若琛上前去,心中叫嚣着他想要以下犯上,想要攻城略地和肆意占有,可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這是一種近乎狂熱的“清醒”,他仿佛又把自己關進了少時被欺辱當作狗投進去的封閉的那個籠子裡,隻不過以前是惡人用一盆接一盆的冷水把自己潑醒,現在潑水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卑劣肮髒的他怎麼配妄想得到那輪皎皎的明月,怎麼配又怎麼敢在明月的面前如鬣狗一般流出貪婪的涎水。
隻要神明不要再讓他流浪,看門犬···也不是做不得。
他可以乖。
最後隻是帶着幾分不自然、不争氣地恢複了慣常對陸淮時的熱切态度:“彥謹,我方才見你行色匆匆便離開,便有幾分擔憂。問了那婢女才知曉你在偏殿,别的她不肯透露,我怕出了什麼事便前來看看。”
“不過你怎會躲在此處?還與沈三小姐如此這般···”
他的尺度把控的十分精準,沒有過度深入地說些什麼,亦解釋清楚了自己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