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按規矩入了翰林,應是官不大。隻是之前他傳老師讓其寫的幾篇落實新法的策略确實精妙絕倫,是個才能兼備的人才。
況且他也确實未加入這些買爵鬻官、奧援有靈的污糟朋黨中,雖是現在根基弱些,以後扶植為我的純臣、一心為我做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陸淮陸愛卿可在?”
文官的中後列,翰林文官的中間,一個身着官服的清癯身影持笏闆走出,恭謹有禮與他人一般。與其他朝臣别無二樣的姿态卻莫名有着讓人難以把視線移開的魔力。
“臣陸淮叩見皇上。”
清潤的聲音如溪水潺潺趟過耳邊,比之剛才的聒噪令人實在心曠神怡。
楚元廷的心情竟然有些許轉好,他頗有興緻地看着座下那挺拔如竹的人姿态優雅,擡起頭慢慢露出一雙清明純淨仿佛暈着湖水的眼,接着是線條雅緻如山巒的鼻梁、不點而自然紅潤的唇…
這陸淮,生得還當真是…秀色無邊,不枉他當時的評價。
帝王用欣賞卻戲谑的視線描摹着狀元郎令人賞心悅目的優美輪廓,直到氣氛開始焦灼,陸淮久久未得到帝王的下一步指示開始有些疑問。
楚元廷才笑着說出了喚他的目的“此次迎匈奴使臣入京,朕欲令翰林修撰陸愛卿表攜禮部主客司郎中陳清源為京官代表同往崇州護送。”
底下李衮和張舟聞言難以置信,但也知曉剛才自己的作為惹了帝王心煩 ,遂不敢再蹦哒,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兩派的領導者也有些不愉,但畢竟楚元廷今非昔比,不聲不響把他們的權力削弱了不少,不是他們可以恣意操控的。罷了,這件事也并非一定要往甕裡投,賣這少年帝王一個好罷了…
見沒有不識時務的人幹擾,楚元廷繼續推進着計劃。
“陳愛卿何在?”
一個較陸淮年長些,瘦瘦高高的官員聞聲出列行禮。
這位郎中亦是靠自身打拼、清廉正直的一位官員,楚元廷常慨歎難得禮部這個傾軋嚴重的複雜地有這樣的可用之人。
向他們交代了一些關鍵點,楚元廷便敲定了這件事,令第二日啟程。
于是,陸淮和陳清源當日領了任務便回去收拾行裝。二人都是不慕名利的簡樸之人,登了輛簡單寬敞的馬車,帶了一些仆從和禮品便前往崇州了。
知曉了陸淮還是去赴了沈三的約的裴羽并沒有很意外,因為他知道彥謹是一位守禮君子。但他還是擔憂女子那魔魅般的美麗會奪走友人的視線,改變友人的想法,所以他想去探探彥謹的口風。
前兩日被父親抓去訓那些不服管教心比天高的新兵蛋子,他實在抽不開身。明晰心意後,今日朝堂上看到心上人即使穿一身寬大官袍都如鶴立雞群熠熠生輝的模樣,他不由得看得失神,想着下朝後拉着彥謹走一遭。
卻不料朝堂上帝王把任務交予了彥謹,竟是要火速啟程。他隻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計劃泡湯,就連心上人都要隔好久才能見到了。
不服輸的裴羽卻怕打攪陸淮做事,硬生生的忍到了第二日近午。來到了陸府的時候,卻隻看到在遠處消失駛離的馬車。
少将軍臉臭臭地回去了,回去就殺意凜然地練起了兵器,人請教他也興緻缺缺不想理睬,态度不好得讓裴緻罵了一頓。
陸淮不知道自己剛走便有一個可憐人撲空,隻是和陳清源在馬車上聊着,從一開始的拘謹到後來的放松相恰隻花了一點時間。
二人很快以字相稱。陳清源博學多識,為官已有七載,經驗十分豐富,一路上讓陸淮學到了許多做人、治政、為官的道理。
但可惜的是,二人在變法一事上的立場不一緻,這樣一位出色幹練的人才不能為推行新法所用,未免有些可惜。
但人各有各的立場與緣法,都是食君之祿行忠君之事,也不能過于強求,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他人。
陸淮在聽到陳清源說新法的諸多弊端和不切實性時便了然。因而在這方面,他并未表現出感興趣的模樣,很快就略過了這一個話題,不欲争辯壞了興緻。
作為任務者,陸淮想,為帝王者果然胸懷坦蕩、思慮周全。這個小世界的楚元廷知曉在最合适的地方放最應該用的人,不管他是順應自己的革新派還是阻撓自己的守舊派,都能做到一視同仁地提拔任命,也不愧後來做了那一代明君。
即使是官路仍有不少坑坑窪窪,一路上進山下山舟車勞頓,頗為坎坷。
文人身子骨弱,縱然剛開始精神不錯,如今都是有些受不住地昏睡過去又被震醒,周而複始十分難受。
眼看天色已晚,兩人被車夫侍從們攙下了馬車,到了臨近的一處驿館去用膳休憩,已是累的說不出幾句話語。
第二日,卻是金雞未報曉時又馬不停蹄地踏上了出發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