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要被判處如此死刑？

時世傑不明白，明明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就一下子突然變成這樣？難不成自己睡一上午給睡出了事情來？

“我是做錯了什麼嗎？你總得讓我知道知道吧。”

平時清俊的五官被冷硬代替，下颌線也緊緊繃着，幾秒後，男人又緩緩低頭仿佛洩力一般，他眼睫壓下，一整個收了激動的情緒，語氣更是徒然軟了下來。

時世傑其實并不是個愛笑的人，漠然又時時刻刻懷揣戾氣，他也從不信奉那句虛僞的話——君子動口不動手，但對于江浸月，他實在沒辦法揣摩心思，也更不可能對她說再多重話。

可哪怕是對簿公堂，哪怕是定了死期，也該給犯罪分子一個死前說話的機會吧…

但而今不明白的人又何止是他一個呢？

江浸月被質問到連着後退了三步，直到小腿肚子磕碰上桌角時才将将停下，她不敢迎上男人的目光，沒有理由的咄咄逼人也就沒有解釋的借口，她怎麼可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呢？

女子咬着唇瓣，攥緊了校服袖子的手腕不肯松，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像極了聚光燈下站着的小醜，下一刻又能瞬間化作無理取鬧在大街上撒潑打滾的瘋子，情緒抽絲剝繭，終于叫嚣着，猙獰着露出了它本來名為嫉妒的容貌。

不行，不可以，什麼都不能說。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牆面上，時鐘咔哒咔哒不停在響，時世傑等不到人回答，最後才一插兜也不打算再繼續追問下去了，畢竟要是讓人知道自己為難一個女生可說不過去，更何況看眼下這樣子，自己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

男人抵了下腮幫，眼神一動不動地死盯着江浸月直看，女子被視線灼燒得不自在，一昂頭就準備豎起全身的利刺要和人對上。

“沒意思。”

時世傑的突然開口是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也叫江浸月動作一震，舌根再度泛起苦澀。

風助長火勢，曠野上的殘枝枯草一下子被火星點燃，烈焰燎起三丈高，勢不可擋。

“呵，是，沒意思，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自此，女子從之前開始就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終于擡起，她站直身子，神色間分明滿是盛怒的模樣但面上的血色卻又在刹那間褪沒了，叫人不自覺生出幾分憐意來。

江浸月眼裡明晃晃的失望與冷冽，她左左右右打量了男人半天，第一次覺得那句“薄唇的人向來薄情”這話那麼真實，那麼準确，他說沒意思，他對自己說沒意思，那誰有意思呢？舒然嗎？

“對，我沒意思，那誰有意思你找誰去啊！”

一直以來憋在心中的委屈和難過終于如決堤的洪水般宣洩而出，江浸月受夠了，那捉摸不定的态度，模糊不清的邊界…

誰能做到那麼光明磊落？誰又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對着另一個女生噓寒問暖呢？

那場考試，自己明明有機會的，明明能夠編造出一個所有人都挑不出任何錯處的虛假謊言，但那瞬間裡，江浸月的腦中卻想了很多很多，或許舒然再差勁點就好，亦或者她再令人不恥些也好，這樣，是不是所有人就都能夠看見自己的優秀了呢？

想法冒上心頭的那一刻，她承認，自己像是陰溝裡的蛇鼠蠅蟲，像是地上的爛泥，像是閻羅殿中專吃人心的惡鬼，紅綠着臉孔，笑出一臉猙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