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一生被如此精确的概括,蔣南絮的臉色不可避免地僵住,尚未緩過神來,就聽蔣雯翠繼續說:“所以我的反應才那般強烈,我提出幫你,其實是在幫當年的我自己。”
蔣雯翠的語氣愈發低落,情至深處,想起自己曲折的前半生,不由落下兩滴淚來:“你知道我阿爹當年為我尋的夫婿是誰嗎?”
蔣南絮搖了搖頭。
蔣雯翠諷刺一笑:“是村西的李鳏夫。”
對此人,蔣南絮有所耳聞,常年酗酒,性情殘暴愛打人,不止一次傳出過他把自己的妻子打得半死,近兩年他妻子逃過不止一次,可次次都會被拖回來繼續打,周而複始,直至逼得他妻子上吊自殺,這場悲劇才算結束。
不曾想,眼前美麗溫柔的四姐姐,竟差點成了李鳏夫的妻子。
這一番話成功讓蔣南絮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之感,同時,也為剛剛惡意揣測别人的好意感到愧疚,無言片刻,隻能反過來握住蔣雯翠的手,以示歉意。
蔣雯翠察覺到她的态度變化,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所幸我遇到了現在的夫君,哪怕是個妾室,也比之前的日子舒服多了,錦衣玉食,绫羅綢緞,還有人在身旁伺候。”
說到這,她的視線落在蔣南絮的臉上,話鋒一轉,歎息道:“其實以你的美貌,實在不該埋沒在清源村這樣的小地方,像我這般入大戶人家為妾也并非不可……瞧我怎得這般壞,竟勸你放着好好的正房娘子不做,而是與人為妾……”
“四姐姐哪裡的話。”蔣雯翠說的沒錯,現實便是如此,給城裡的大戶人家當妾,就是比給鄉下人當正妻卻日日在地裡幹活要舒服得多。
“不說我了,還是說說你吧,怕就怕我出手幹預了這次,也會有下次,攔了姓常的,恐又會有别的臭男人惦記你的美貌,最好的辦法……不知你可有中意的郎君?”
蔣南絮的腦海裡第一時間冒出的就是沈淮書的身影,下意識脫口而出:“……他人現在不在清源村。”
“是哪家的?”蔣雯翠笑道。
旁邊傳來一聲很輕的笑,蔣南絮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耳朵漸漸發熱,雙頰绯紅,簡單解釋了一下。
蔣雯翠了然點頭,稱贊了幾句沈淮書的才學,遂提議道:“要不你跟我回信陽城待幾天?等你說的那個書生從京城趕考回來,再另作打算?”
“去信陽?”蔣南絮微怔。
“至于理由……”蔣雯翠頓了頓,很快便想好了借口:“我兒子今年三歲,前段時間不慎摔傷了右手,四叔在治療這方面向來是把好手,相信你也不會差,我向四嬸要人,她必定不會拒絕,隻需你點頭即可。”
長這麼大,蔣南絮就沒有什麼機會離開清源村,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鎮上的集市,信陽城對她來說是一個陌生又遙遠的地方。
似是看出她的猶豫不決,蔣雯翠也沒有為難她必須立刻給出結果,隻道讓她回去後好好考慮考慮。
送蔣南絮離開後,蔣雯翠命丫鬟關上偏房的門,另外重新打盆熱水過來。
随身攜帶的銅鏡之中,倒映出一張紅腫憔悴的俏臉,蔣雯翠伸手摸了摸腫起來的眼皮,至少也得兩天的時間才能消下去,不由煩躁地閉了閉眼,做戲做過了頭,真是得不償失。
阿爹的死她并不難過,甚至有幾分竊喜,然而這樣的情緒并不能表現出來,免得落一個薄情不孝的名聲,此行本就是走個過場,沒想到卻有意外收獲。
若是能将對方收為己用,憑借那張臉,她定然能夠重新赢回褚君的心。
丫鬟端着水盆進來,蔣雯翠的思緒回籠,将手伸進熱水中,來回搓洗着方才觸碰到蔣南絮凍瘡的部分,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像是生怕沾染上對方的髒污。
美則美矣,可惜,需要調教的地方還很多。
*
蔣南絮離開偏房,沒有多做停留,直接朝着族祠主屋的方向走去。
因為心裡裝着事,她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男人,差點一頭栽進對方的懷裡。
“怎麼不看路?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