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遠顯然有些吃驚:“你不和他一起回去,那你想什麼時候回去?還是說,你還想拿我當幌子擋多久?我說,你家裡我又不是沒去過,裡邊到底有些什麼令你這樣害怕?難不成你家院子裡新養了隻惡狼,一旦你回去,那惡狼别人也不逮,偏挑着你一個人咬?”
他這位表哥倒是說的不錯,崔府裡就是有惡狼,并且還是群轉盯着他咬的狼。
這群狼,打着為家族着想的借口,私底下密謀着點燃罪孽滔天的火焰,卻隻想着犧牲他一個人。
或許世上隻有一件事是真的,那便是,他生來就是孑然一身,即便活着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真正真心為他着想。
崔彥林垂着眸子,低眉不語,良久過後才從嗓子裡邊擠出一句話:“今夜太晚了,我先去客棧住一晚。明日我會回府,必定不會再讓表哥再多憂心。”
折枝覺得崔彥林或許并無世人口中那樣受到崔家寵愛,甚至讓她感覺到,他和崔家裡的人其實并不睦。
她張了張嘴,然後想到自己或許不好多說,便悻悻然閉上了嘴巴。
她本是想着,要不就讓她先就停在這裡,她想辦法回秦家去吧。可轉念一想,她若是今夜便能回去秦家,必定又給她惹下一身麻煩。
倒不如先去個客棧先歇上一晚,等休整一頓過後再想想說辭。
“行吧,不過你讓我憂心的事情還少……”方靖遠又開始滔滔不絕,卻看見崔彥林忽然頓下腳步,轉頭朝馬背上看去。
那個頭發亂糟糟的小姑娘看起來有話想說,卻什麼都沒有說。
崔彥林一雙眼中的眼神如同細水長流,緩緩落在折枝的臉上。
“你有話想說,為什麼不問我?”
折枝在馬背上,不敢看他燦若明星的眼睛,摸了摸鼻子裝模做樣地看了看黑雲裡若隐若現的星星。
在他這樣的人面前,她不真誠得像個無慌不說的大騙子。
“奴婢不敢問。”
她沒聽見那人的答案,隻聽見耳畔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消散在夜風當中。
方靖遠和折枝都挺莫名其妙的,都轉過頭來看崔彥林為什麼笑。
他的一雙桃花眼狹長而上翹,笑起來眉眼彎彎,像個狡黠的小狐狸。雖然穿着一身素淨的衣裳,卻愈發襯得他姿容超脫凡人。
方靖遠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花裡胡哨的袍子,忽然覺得自己今日穿的這身海棠紅水紋绫緞的衣裳還是不夠豔麗了。
折枝卻看愣了,冷不防想到前世她見到的那個守禮自持寡言少語不苟言笑的崔彥林,簡直判若兩人。
方靖遠摸了摸腦袋,才察覺不對勁,仔細打量着折枝身上的衣裳,隻發覺用料貴重,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等等,這位姑娘,我家表弟雖然看起來吓人了些,可卻不是個惡霸,你莫要怕他。”
“公子說笑了,奴婢是工部尚書秦家的一個小丫鬟罷了,”折枝趁着崔彥林不備翻身下了馬,徑直往地上一跪,“幸得有崔公子相助,才能安全回了京城,奴婢感激不盡,卻不知該如何報答。”
方靖遠你你你了半天,最後蹦出一句:“那你身上為什麼穿着你是你家小姐的衣服?”
折枝歎了一口氣,“此事說來話長,奴婢懇請兩位公子借一步說話。”
她身上銀錢不多,于是請不起兩個少爺去什麼豐樂樓這種地方,隻是尋了個尚且過得去的茶攤,請他們喝上兩盅茶水。
茶水下肚,她便将路上偶遇劫匪,狸貓換太子的事說得大差不差了。
方靖遠聽罷,挑了挑他那雙濃黑的刀鋒眉,“如此說來,你倒是個忠心護主的好丫鬟,也不枉我表弟救你一番。隻是你為何不早些說,跟着前邊秦家的人回去豈不是更好?”
折枝在茶攤之上時總是健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