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坐在下邊,饒有趣味地捧着臉看戲,時不時地拿了顆葡萄,送到嘴裡吃得高興。
“放肆!”
“棠兒雖曾經做過外室,但如今已經進門,便不再是外室,是家中姨娘!”
秦佩按了按眉心,又看向李氏,有些惱怒:“你平日裡是如何管教下人的?怎麼一點規矩都不知道了?”
李氏不動聲色從矮桌上拿起方才從宋姨娘手中端來的茶湯,一飲而盡。
秦佩這才想起方才她也端了茶杯,也被燙了,卻沒有像他一樣失手,臉色也變得和緩了一些。
“夫人方才也接了茶,可沒事吧?”
李氏搖了搖頭,隻是應下:“是我管教下人無方,怠慢了妹妹……”她招了招手,低頭朝着夏荷囑咐了什麼。
很快夏荷和秋菊便一人帶着一隊丫鬟來了廳中,人人手中皆端着一個檀木盤子,裡邊裝着些契紙首飾銀兩。
“上回匆匆一見,備下的不甚豐厚。現下想着,既你已經入了家門,請我吃了這口茶,便是我家的人。老爺不曾過問這些庶務,都是我一手操持,便做主分些鋪子田地給你,打理些事情,在後宅當中才不算太難熬。”
宋姨娘雖然心中驚詫不已,可面上卻是為難得很,“妾……妾怎可擔此大任……”
秦佩笑着便讓宋姨娘收了。
收下這些,宋姨娘便不哭了,隻是跪在地上謝恩,“妾身叩謝主母,主君。妾既有了傍身的,上下打點着,便不擔心别人輕慢了去了。”
從前秦佩憐愛她,可都是從來隻給她些東西,像是養着一個無足輕重的玩意兒,從不給她錢财。
子舒要些什麼,也都是直接給了他去。
可她一開始傍上他,為的就是能供子舒做官,能富貴平安,誰能給她富貴,她便跟着誰。故而那日李氏找上門來,她便想過想要回了尚書府裡争奪家産。
李氏笑着,笑意不達眼底,察覺到宋姨娘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雙手緊了緊,又喝下口茶。
今日之事,她雖知道是宋氏一手謀劃,可若非沒有她的刻意縱容,又怎麼會讓她真在秦佩面前擺了她一道?
既都喝了茶,李氏便叫着諸位都散了去。
宋姨娘和秦佩冰釋前嫌,便同他一同去了書房。紅袖添香在側,引得秦佩是大笑不止。
鬧劇散場,秦明月領着兩個小丫鬟往回走,繼續想着該如何研制些香方,路過書房時聽見裡邊的說笑聲,狠狠踢了一腳路邊的石頭。
“呸!狐媚子!”
翠雲連忙上前,一臉關切望着秦明月的腳。
“哎喲小姐,您可當心把腳踢傷了。”
折枝同樣上前,看着那書房前的海棠樹,輕啊了一聲:“這白海棠花都落了,沒什麼好看的了。”
翠雲剜她一眼:“小姐可不是來這裡看花的!你先發什麼話!”
秦明月朝着她的眼睛看去,果然看見花已經謝了,而宋姨娘正在書房前邊的水缸裡替秦佩洗筆,正是一副歲月靜好模樣。
她忽然想起方才前廳當中,父親握住那宋姨娘的手,喚的是什麼來着?
喚的她棠兒……哪個棠兒?
*
豐樂樓,雅間。
衆公子圍在欄杆面前看戲。
曾鈞見着宋子舒竟真的騎着馬跑了,便回了頭看平日裡事事都要帶着他的風流少爺方靖遠。
“方兄,你真讓那姓宋的就這樣走了?”
方靖遠點點頭,搖着扇子,反而轉過頭,看着那在一旁獨自喝茶的少年。
那少年穿了件玉白色镂金雲紋長袍,長發仍是一半束起,另一半放下,掩住一些面目。
察覺到他的目光,崔彥林擡起茶杯,做了個請的姿勢。
方靖遠走近了,自顧自地坐下,正對着崔彥林,拿起筷子,夾走了桌上的一隻螃蟹。
“你怎麼回事啊?大家都去看熱鬧去了,偏你一個人在這裡把好菜都吃盡了,怎麼,你家光鮮在外,其實常常讓你吃不飽飯?遠之,難怪你這樣清瘦,竟是如此啊!”
崔彥林默默給方靖遠夾了塊白肉:“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