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遠将信将疑,将那塊白肉咽下,才見崔彥林開口:“豐樂樓新研制出來的吃法。說是以五香、辣子、八角等香料一同放入鍋中,蒸煮之後再冷卻切片,滋味鮮甜。你覺得如何?”
方靖遠回想了下:“還不錯,是哪個地方的肉?怎的同别的肉口感不同?”
崔彥林答道:“招财。”
“招财?招财可是這道菜的名字?确實吉利……等等……”方靖遠連忙呸了好幾下,似乎想要将方才咽下去的白肉片吐出來,卻發現已經無力回天。
他連忙喝了口茶咽下心裡的不适,“那你怎麼不早些說?呸呸呸,崔彥林……你怎麼這樣壞?”
崔彥林沒說話,隻是繼續吃菜。
但不知怎麼的,方靖遠回味着剛剛的味道,覺得倒也不錯,便夾了一塊又是一塊,竟就吃慣了。
“你别說,遠之,這玩意兒吃多了倒也不錯,尚能入口。不過難登大雅之堂罷了。”方靖遠又是吃了幾口,忽然将筷子一撂,看着崔彥林,滿臉玩味:“喂,之前你同我說,隻要我們一堆的願意帶着宋子舒,你就願意和我們社的比試。什麼時候兌現?”
崔彥林不語,仍舊默默吃着菜,動作十分優雅。
方靖遠嗤了一聲,又夾過來一塊,單方面把時間定下了:“崔彥林,五月初薛家要辦宴席,我母親已經接了拜貼,既有馬球捶丸,又有蹴鞠投壺,還有吟詩做賦,最是好玩,你去不去?”
崔彥林點頭:“要去。”
方靖遠颔首,“那既然要去,我們賽場上見分曉如何?”
崔彥林搖頭,卻看見方靖遠一巴掌拍在他肩頭。
不知道他那紅豔豔的折扇是不是掉色,竟在他玉白色的袍子上按下一個紅印。
崔彥林渾身發毛,一些不好的回憶頓時浮現在腦海當中。他向來沉穩幹淨的眸子帶上了幾分陰鸷,看向方靖遠,如同利刃。
“方靖遠。松開手。”
方靖遠依言松開手,有些怪異地看着崔彥林,撇了撇嘴道:“你這樣兇幹什麼?好歹我也是你的表哥,你怎可直呼我的名諱?你不是什麼京城活菩薩嗎?可憐可憐别人倒是成,可憐可憐你表哥我卻不成?”
這個表弟自從上回在京中傳了一陣子活菩薩的名聲之後,就變得奇怪異常。
總是變得陰晴不定,有時候雖笑眯眯地看着人,卻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栗。
并且他從前從來不和他這個喜歡逗貓惹狗的纨绔表哥來往,可自從他的這個勞什子的名聲傳開後,他倒是時常來拜訪。
有時候獨身一人,有時候會帶上個小厮,面上說是來找他探讨學問,實則他并無才學,也無話和他讨論。
每回他都是看着崔彥林此人跟着他一起鬼混,卻也不完全鬼混,隻是他們嬉鬧着,崔彥林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呆着。
時常不知道他去了哪,但他們這幾個狐朋狗友回去的時候總又能在路上看見他回來。
就如此次吃席,上菜玩耍時不見他,菜齊了總能見到他了。
崔彥林聞言,垂着眼睛,輕輕哦了一聲。
他心裡好像總想着東西,誰人也猜不透。
方靖遠不與他計較,隻是冷哼一聲:“我還有個疑問,你今日必須解答我。你為什麼去哪都要我們帶着那個姓宋的?”
崔彥林還是不說話。
他看着杯中的清茶,倒映着他的一雙眼睛。
他透過那茶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透過那茶看他。
*
疑窦已生,秦明月便是哪哪看着那宋姨娘哪哪不順心。
為此鬧到李氏面前幾次,李氏也是笑眯眯地喊她沉下心來。
秦明月将袖子往矮桌上一搭,臉色極臭,“靜下心來?我如何能靜下心來?我隻要一想想,父親瞞着我們養了她不知多少年,我便心中氣憤!父親那書房前邊的白海棠,我央了多少遍都不肯送我,原來竟是給宋白棠那賤人種的!”
李氏正在翻看賬本,微不可見蹙了蹙眉,卻沒有發怒,隻是搖頭道:“那又如何?她雖不能被我們揉圓搓扁,可好在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也一時半會兒翻不了天。”
李氏手指敲在賬本上,輕歎道:“沒到時候……沒到時候……”
秦明月不聽,隻是晃着她的手一直撒嬌:“母親,母親,女兒實在是難以忍受她,一刻都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