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今早還沒來得及吃早飯的兩人,竟是先吃了李氏的一道下馬威。
一邊宋白棠見過李氏後便被秋菊又送入了疏影閣,端坐在羅漢床上。
沒有紅綢喜字,隻是簡單地換了床鴛鴦戲水的薄衾,被套是蜀錦的,十分綿軟。
看着單薄,卻十分暖和。
羅漢床前,擺着一張黃梨花木供桌,上邊放着些蜜餞果子,核桃花生。
聽松寂月秋菊都候在卧房外邊,裡邊沒人,她倒是沒了拘束,索性就放下了團扇,走到供桌前邊撚起塊糕點先墊了墊肚子。
糕點是玫瑰八仙糕,入口即化,齒頰留香,芙蓉齋裡買不上,正是她想念了許久的江州風味。
上回秦明月吃過國公府的糕點,念念不忘,便央着母親也去請位江南的廚子。
前廳裡李氏和秦明月正在笑着說話,不知說到什麼,正面上帶笑。
秦佩闊步至了廳中,環視一圈發現并無異常,一顆心便放在肚子中了。
他撩起袍子,便徑直坐到了李氏身旁的位子上,未曾吃過飯,先拿起了顆葡萄,放進嘴裡。
“夫人有何事?非要在這裡說話?”
李氏臉上的笑意還未收去,搖着扇子的手頓住,放在嘴邊,隻拿那雙眼睛瞧着秦佩,眼中戲谑意味頗多,“老爺,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秦佩心中咯噔一跳,便将頭一轉,看着一臉苦笑的青崖。
青崖附近秦佩耳邊,“老爺,奴才不知啊。”
昨夜将秦佩扶進了卧房内,進去便是秋菊夏荷服侍着,等李氏來了,喝了醒酒湯便睡下了。
裡邊是有些說話聲,可他回去了耳房睡個好覺,便什麼也沒聽着。
“老爺昨夜同我說起前些年在外邊養了個外室,一直未有接進門來,實乃委屈了她去。可憐她在外粗茶淡飯,竟是從未享過一日富貴日子。”李氏說着,又将手中扇子放在檀木矮桌上,從袖子中抽出一條帕子,輕輕拭淚,“我每每想起妹妹在外受苦,便心如刀絞。想着既然老爺已然發話,那便擇日不如撞日,今晨便出門将妹妹迎回了府裡,現下正安置在疏影閣,老爺可要先去見見?”
*
秦佩走至去疏影閣的路上,腳步竟都已是虛浮的了。
不知怎的,看到妻女波瀾不驚的眼神,心中倒是覺得歉疚。
以往空置的疏影閣,外邊也挂上了燈籠。
他起身時時候已經不早,同李氏和秦明月吃了幾口,便急匆匆往疏影閣走,已是快過了未時。
幾個婢女守在外邊,看見秦佩來,都是笑着跑開迎他進門。
羅漢床上紅紗拂動,宋白棠身着青綠色的禮衣,臉上被團扇遮住,看不清神色。
秦佩走近去看她,卻見她别開臉頰。
不知為何,他平日裡最喜歡她這番小女兒脾性,今日再看,卻覺得,索然無味,興緻缺缺。
隻能想起他青年大婚時,李家小娘子那團扇下羞紅了的臉頰,嬌着聲音喚他夫君。
秦佩不再看她,忽然覺得有些心累,便站起身來,“你今日也累了,不必拘禮,早些安置睡下罷。你既還怨着我,那我便不來了。等你什麼時候消了氣,再找人傳喚我不遲。”
宋白棠以為秦佩還會同往日一樣哄她許久,方才說的話隻是诓騙着她早些消氣罷了。
可等了很久,聽不到身旁說話的聲音,她一把拿開扇子,望見室内竟然無人。
她便再顧不得什麼禮儀,起身去推開了門,隻對上了寂月頗為茫然的眼睛。
“娘……姨娘,老爺說您也累了,便讓您先歇下。奴婢聽着裡邊靜悄悄的,以為您已經睡下了,便沒有打擾。聽松想着您還沒吃些東西,便吩咐後邊的廚房先做着了……”
宋白棠沒有聽完,也沒追出門,隻是回了卧房,冷靜得有些過頭。
隻見那蜜餞果子、核桃花生,伴着碎瓷濺了一地,打在墨色的地闆上,無聲無息。
寂月跪在地上哭喊:“姨娘……”
海棠花期終是過了,書房前的那樹白海棠花已凋零慘敗,散落一地,不得人多見便被灑掃的下人掃走了。
折枝低着腦袋往前走,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眼前人并不陌生,是許久沒有多說過話的柳紅。
她自成了秦明月的貼身丫鬟之後,活計便沒有從前那樣重了。可柳紅依舊早出晚歸,早晨天不見亮便收拾妥當了,夜裡也是累極倒頭就睡。于是雖她和柳紅雖同住在一間,卻沒時間說話。
她心裡有千言萬語想和柳紅說,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機,也不知道怎麼和她說起。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