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娛樂新聞幹嘛,這麼八卦。
時雨在心裡罵他一句,敷衍道:“我亂挂的。”
秦焱“哦”了一聲,反而被這句話挑起了興趣:“他不知道?”
時雨沉默。
“他還真不知道啊。”
秦焱的目光中露出點奚落,收回手,等時雨再說幾句,一幅她不說話,他就不接的樣子。
他對于這次重逢是準備好的,甚至計劃已久,時雨卻是被推上舞台的。
“我隻是來送卡的。”時雨輕聲道。
她的頭發被寒風吹得亂糟糟的,冬天還沒吹盡的那一點風,全都刮到她的臉上。
她的雙臂被凍得打顫,鼻子也紅通通的,并不是那種電視劇裡的腮紅暈染出的粉霞般的質感,而是真正的寒冷與不曾設防。
真正可憐的人,往往無法引起别人憐惜的情緒。
“離了你,他也紅不了多久了。”
秦焱終于看夠了她失态的樣子,留下一句風涼話,再次擡起手,勾了下,示意時雨把卡給他。
“不會的。”
她沒有落荒而逃,反駁後,才把卡遞出去。
“你還能幫他?”
“幫?”時雨語氣淡淡,皺着眉,小孩子一樣直對着地面說話,“我沒有……我沒有幫過他,以前和現在都沒有。我吹牛的,其實我根本不認識他。那些消息都是我聽說的。所以我隻和你說過一次,就一次對吧,因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啊!”
時雨很冷靜地說出這些話,隻有句尾為了加重語氣,詩朗誦表演似的刻意加重了聲音,童聲般荒誕。
說罷歪頭看向秦焱,和他确認。
秦焱重新打量了她一遍,時雨一笑:“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他擰擰眉,臉上帶點可憐,也帶點不屑地走了。
時雨站在原地,笑了一下,甩着兩條長長的手臂往前走。
她想起池一。想起她上一次和秦焱說起池一。
那時候她上高二,是季夏,她帶着秦焱逃掉晚自習,去江城電視台的門口,在暮色中指着電視台大樓,告訴他每一層樓裡都在做什麼工作,秦焱聽得比上課認真多了。
等到天黑了,秦焱叫她一起回學校,請她吃校門口的關東煮,她卻神秘兮兮地搖頭。
“我還要等人。”
“你家裡人?”秦焱扭頭看向大樓,似乎想看出時雨的家人在哪一層。
“差不多。”
“那明天見!”
“記得寫英語作業!”她喊道。
“知道了!”秦焱的聲音壓着憋屈。
電視台的大樓要擡頭看,答不出的英語作業卻要低頭寫。
逃的這節晚自習就是用來寫英語課留的卷子的,所以她和他的作業比别人多一項。
英語老師不喜歡藝考生,覺得這些人帶壞了班級風氣,不論是拉琴的,唱歌的,扮戲的,都屬于“下九流”,不如一口流利的英文。
他們不寫作業,總會加倍受罰。
她用新換的觸屏手機問池一。
【你錄完節目了嗎?】
他正在宣傳新角色的階段,她說讓他好好工作,不去打擾他,又想去看他。就說今天順路來看他的,就不算是違反約定了。
之前他去拍戲,她也是想着不說話,還是好奇得天天問。
他住的酒店很不好,和其他演員不是同一幢,也不是同一個檔次的。
那一段日子裡,他有時很久不回複,回複了就說,他剛走樓梯下去排隊打水了。
她覺得很不合理,明明他才是最受矚目的,是男二号,于是問他:【你演得好嗎,是不是比其他人都好?】
【演得不好,但是比其他人都好。】
【那就好。】
那時她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現在她想起來,一模一樣地笑起來。
等了半個小時,他才說:【錄完了。】
她嘻嘻一笑。這個時候回複,說明他還沒離開。
【我就在正門這裡。】
她在正門等着他,腳尖輕輕踢地,掐着表數時間,玩一副能遮住半張臉的超級大墨鏡的眼鏡腿。
十七分鐘後,池一從正門走出來。
他長高了很多,穿一件淺灰色襯衫,黑發上還殘留着發膠,格外有型。背後卻乖巧地背着一個很幹淨的稍舊米色書包。
這件襯衫是他們一起買的,商家為它配了一條質感很好的銀邊黑領帶,他今天卻沒戴。
“那條領帶呢?”她把墨鏡塞進褲子口袋裡,迎上去。
“太緊了。我放在宿舍了。”
他不自覺地歪頭,似乎想起了脖子被束縛的那種不适感。
“你放學了?”池一問。
六點半,明明應該是剛剛放學的時間,她卻出現在這裡。
“晚自習不上也沒關系啦。”時雨轉移話題,“你最近總是不上課,老師不會生氣吧?”
“卷子做完了就可以。”
“這麼好。”時雨撇嘴,側目看他。
他的領口敞開,一顆扣子沒系上,鎖骨處空蕩蕩的,沒戴任何飾品。
細長白皙的脖子上,一塊尖尖的喉結已經凸了出來,喉結頂端發着微紅,像是被人咬了一口。
他已經十七歲了。
時雨忽然意識到。
池一上學中斷了一年,雖然都上高二,但她還隻有十六歲。
她忽然把校服外套脫了,塞在書包裡。
幸好,裡面這件不是校服短袖,是件很正式的黃襯衫。風格像是辦公室裡年輕員工會穿的職業裝,稍顯花哨,是她媽媽送她的。
藍色滌綸的校服褲子在昨天的體育課被磨破了,她下身穿了一條校服同色的淺藍色的牛仔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