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過載,四肢反而抛棄大腦,下意識往前走。
失去控制權的大腦總是懷疑,沒有自己的統率,這具身體下一秒就會被絆倒,然而竟然沒有。
池一的舉止散漫了很多,一隻手揣在褲子口袋裡,另一隻手拉着個左顧右盼的女孩子。更像是逃課和朋友出來玩的高中生,怕撞上老師和父母,才戴了口罩。
過耳的黑色發絲,長度明顯超出了學校制度的要求,像是一種挑釁,另一重意義上,矛盾性地顯得更文氣。
旁邊的時雨,倒像是個好學生,很不習慣這樣偷偷摸摸地出來玩,渾身緊繃繃的。也不敢看身旁的人,也不敢看路人。
“這樣自然嗎?”她目視前方,直挺挺地悶頭走。還不知道,路人已經按照常見的學生搭配,給他們劃分了自己的角色。
“還可以。”池一瞥過來,“就是你好像在和我生氣。”
“我是緊張。”
“怕被發現?”池一問,“被發現了怎麼樣?”
“被發現了就完了啊。”
“為什麼?”
“你才重新露面,這時候應該保持……一個純潔的形象?”她想了想才選定這個詞。
“純潔?”
“你專心發展事業,和任何不好的新聞都沾不上任何關系,或者說,任何可能會引起不好的猜想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設想美好有如童話,但池一現在的确走在這條路上,與其說康莊大道,不如說是一條雪一般幹淨的路。
她的手不自覺地向下滑,卻被池一早有預料地捏住。
“你真的很怕。”
池一扭頭看着她,是三秒,五秒,還是多久?
“我真的很怕。”她側過頭,和他對視,用極冷靜地口氣說出這句話。
“什麼時候才能不這樣?”
“嗯?”
“要出名到什麼程度,才能不躲着别人。”
“越出名才越難躲吧。”
“那時候怎麼辦?”
“我們可以更小心。或者……”
“我不要。”
她還未想好提案,便被他負氣打斷了。
沉默中,他們很有默契地坐上下行電梯。電梯又長又陡,可以直通一樓,一整條電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靜止地并肩向下滑。
兩個人都一言不發,手卻還僵硬地牽在一起。
時雨用極大的心裡去維持這一動不動的姿态。她怕他以為自己要松開手,又不敢用力拉住他,因為她不知道那之後應該說什麼,現在她還能許諾給他什麼呢。
所以她沒有任何行動,像在傍晚用雙手圍困着一隻蜻蜓,不敢松手,無法合掌,隻是虛虛地攏着,等夕陽下山。
電梯走了一半,池一低低道:“和你說的不一樣。”
“哪裡?”
“你沒說過,以後會一直裝作不認識我。”他說,“我也要裝不認識你。”
時雨不知如何解釋。
在作出那些承諾時,她太過于樂觀,以至于隻設想了一種好的發展,就算她多設想幾種不同的可能性,她能想到的最不樂觀的結局,最多是血淋淋的,而不是灰蒙蒙的。
然而,現在叫她再去想,從頭到尾都隻有這一種無可辯駁的結果,甚至于她其實一直生活在這個灰蒙蒙的境地中。
池一見她目光閃爍,眼底閃過不忍心,擡起手放在口罩邊緣,半帶威脅道:“悶,我要摘口罩了。”
“不行不行!”
低落的情緒被忽然打亂,她按住他的手,連連搖頭。
池一隻說:“條件。”
“你想要什麼?”
“沒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