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最後一門專業課考試,開卷。
時雨忍住困意,努力地在書和打印資料上尋找正确的答案,大段大段地謄抄上去。題目不難,顯然老師沒想特意刁難這些學生,知道這些人平時上課是個什麼狀态。
一個半小時後,監考老師一聲令下,收卷。期末考平穩落幕。
時雨出了教室,獨自回寝。
寝室是四人寝,另外兩位舍友一回寝室就拎起行李,趕火車回家過年。嶽微還沒回來。她獨自收拾起床位,準備搬回家住。
媽媽汪若書昨天給她發來消息,說過年時會盡量回來陪她,但也要等到二月初。她說不急,自己正好要去實習。
主要要收拾的東西就兩樣,書和衣服。
收拾桌面上堆積的專業書時,她瞥見那張學生證還在桌面正中央放着,忍不住打開又看了一眼。一打開,照片上的池一依舊盯着她看。
應該快點還給他的。但是現在還了,下次還大衣還得再見他一次。
要是需要學生證的話,他應該會找自己吧……
這幾天,她沒給池一發任何消息,池一也沒給她發消息。那件灰色的大衣她不敢丢到學校的破洗衣機裡,轉而叫了價格不菲的幹洗服務。
等大衣送回來,再和他聯系吧,到時候已經放假了,正好可以郵寄給他。
時雨這樣想着,把學生證放在文件夾裡收好。
嶽微推門進來,見埋頭在衣櫃裡收拾東西,興沖沖問她:“诶!你不進實習群嗎?已經拉好了,都是去‘飛越2’實習的同學。”
時雨轉頭答道:“不好意思,我打算去另外一個師姐介紹的節目了,之前已經和師哥說過了。”
這兩天,她翻遍了校友群,聯系了不少發布招人信息的本專業校友,隻有一個師姐回複她缺人——她說電視台有個新節目還缺實習生,需要跟組做雜活的節目助理。
師姐很坦然,坦白這節目規模小,知名度不高,問她願不願意去,她馬上答應了。
“那也不錯。”嶽微沒接着問,過了十分鐘又道,“下周三你有空嗎?”
“下周三應該會去節目組報道。”
“我們組的也是周三去報到,等報道完要不要一起吃飯?”
“行啊。如果時間一樣的話。”
嶽微:“對了,池一可還問我,你身體好了沒有。”
時雨:“好了。其實當天就好了。”
“那就好!我也是這麼說的,再來和你确認下。”
時雨繼續把衣服一件件裝到行李箱中。
等她拎着行李箱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
家中格局是常見的兩室一廳,家裡隻有她一個人。她打開燈,回到卧室,癱倒在床上,摸出手機,鼓起勇氣,給池一發去了兩人間的第一條消息:【衣服洗好了,我郵寄給你,可以嗎?】
過了半個小時後,手機一響。
【下周三去電視台時帶給我。】
他怎麼知道我去電視台?
對了,嶽微……你們兩個到底聊了什麼啊……
時雨在床上直歎氣。現在她隻知道池一問了自己的狀況,這樣的關心在同學之間似乎并不為過。回複過去一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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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當天,晴空萬裡。
時雨拎着精美的大号淺灰色手提袋,跟着同學一起進了電視台氣派的旋轉大門。
江城電視台去年剛剛裝修過,内部裝潢以白色為主體,前台是一個金屬質感的大圓弧,充滿科技感。經過的員工或打扮光鮮,或一臉疲憊,并不關注這些東張西望的學生。
同班同學在前台捧着嶄新的工卡,都是一臉驚喜。
“飛越無限”——黃綠色的熒光卡面,誇張的藝術字體,怎麼看怎麼青春活力。
時雨等他們領完,上前道:“我去《彩虹号角》節目組。”
前台打開另一個抽屜,遞給她一張略顯陳舊的灰白色工卡,上面貼了塊修改貼,用圓珠筆寫着《彩虹号角》欄目組。他頭也沒擡道:“去五層。”
告别衆人,時雨上了電梯,尋找着辦公室的位置。
她上網搜過這個叫《彩虹号角》的無名節目了。
節目打出的賣點是老套的“明星旅行”,但節目本身請不到半個明星,更沒有半點熱度。唯一有的,是預定參加節目的過氣女星給自己買的通稿,底下一水機器人式的“期待林夢茵”,看得人膈應。
半年前官方注冊了官方賬号,隻有幾千個粉絲,活得無人問津。上一條微博還是半年前發的,告知大家節目預計播出時間,當然,完全沒人在乎,于是賬号的運營也就此停止。
總而言之,是一個半死不活的節目組。
電梯在三樓停下,一男一女上了電梯。密閉的電梯内,兩人的交談聲在耳後響起。
聲音偏細的青年男性驚歎道:“等于它們組第二季全換血了?”
這是在說《飛越無限》嗎。
時雨忍不住豎起耳朵,偷偷聽着。
中年女人語氣誇張道:“是啊,傻孩子。開國先殺功臣。我在這兒待了七八年,這情況還算好的了!之前它們有個攝影師,拍東西的時候被機器把手砸了,粉碎性骨折,現在台裡還不知道怎麼勸退他呢。可能給個閑職幹幹,回來找機會辭了吧。”
“沒人保他嗎?他之前跟着誰啊?”
“李導吧。”
“李導不也這兩年才來嗎,再之前呢?”
“是——是……忘了。”女人繼續道,“反正之前和看他能幹活,就留着他了呗。現在台裡天天說要精簡結構,他手也用不了——小姑娘,你下電梯嗎?”
電子屏幕上已顯示出數字“5”,時雨道了聲“謝謝”,匆匆下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