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心裡到底什麼感覺，不舍、不甘、不懂，甚至還有一絲解脫。

魚在溪視線跟着江宴遠去的背影，想把他記得更牢些，再确定一次，是不是真的已經刻在心底。

若是真有來世，他到底能不能找到江宴。

迷霧深處是震耳欲聾的海水咆哮聲，機關巨人重錘打在海面上，已經将水擊到島上不少，如潑天而下的大雨，淋人身上濕冷無比，沒有靈力的人也根本沒辦法去擋。

腳下地面的震動還在繼續，魚在溪回頭去找元清，發現對方沒了蹤影，像是在大霧中消失了。

來不及找，面前又有光亮從霧中傳來，竟然有人能在島上使用靈力，魚在溪警惕的橫劍靠近一側海面，那邊有機關巨人，也有江宴。

光亮在霧中越來越明顯，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注意力全部被吸引過去。

魚在溪擡頭去看天上橫過來的巨人手臂，眼看一擊要落到島上，這時一個身影快速閃過，用劍氣踏空而上，幾步就三上巨人手臂，立馬把對方注意力吸引過去。

這機關巨人沒有多少靈智，全靠本能，誰出現在它面前它就攻擊誰，此刻江宴離它最近，它馬上擡起另一條胳膊砸了過來。

江宴抽空向下看了眼，對上魚在溪的視線，兩人隔着模糊不清的霧各自笑了一下。

如今的掙紮必然是有必要的，不過具體為了什麼，誰也說不清。

魚在溪為了找一線生機帶江宴出去，江宴則是為了保證魚在溪不死。

可絕不隻是如此。

被魚在溪壓在心裡的，還有最開始腦子一熱跑來時用的理由，他還是想讓所有人都活着回去。

無風樓想用他的命祭機關，其他人雖然咎由自取，卻也無辜。

隻是有些無能為力，島上人心不齊，他根本做不到，原本答應保證所有人不死的元清又變卦反悔。

江宴引着機關巨人從島邊離開，它腳底的海水也馬上到了，海浪高起近百丈，以毀天滅地之勢壓過來，腳下大地隐隐傳來一絲不一樣的震動，魚在溪臉色一變，知道是下面的機關要開了。

那個機關會将整個島吞沒攪碎，然後巨浪蓋過去，此處就再也沒有龍水島的存在了，更别說島上這些束手無策的人。

面前的霧中，光亮不緊不慢往前靠近，魚在溪想到從始至終沒有露面的仙盟、渡澤，還有寒香徹。

寒香徹一個普通人此刻更是沒有辦法，赤雲能不能将她活着帶出去！

情況越緊急腦子越亂，魚在溪隻能先看眼前，他奔着光亮過去。

等靠近發現那光亮并非有人在用靈力開陣，而是秦奈提着一盞燈不緊不慢在島上行走。

“你在做什麼？”魚在溪過去問。

秦奈看他一眼，腳步未停，“在找湯瑜秋。”

魚在溪愣了愣，再次看他手上的燈，“這是冥燈？”

秦奈點頭，“不過是用島上特有之物煉制，陰險無比，你不要靠近。”

魚在溪擰眉看着他，“湯瑜秋還在這島上？若是抓住他，我們有沒有機會破開封印出去？”

秦奈搖頭，緩緩道：“如果魔尊都沒辦法，那我們就隻能死在這兒了。”

魚在溪收了音，歎氣回頭看江宴所在方向。

“恨我嗎？”秦奈問他。

魚在溪轉回頭，苦笑搖頭，“上島是我自己意願。”

“可你把我當兄弟，我卻從來沒同你說過這些。”秦奈路過魚在溪身邊，手裡的燈竄出一條黑焰，險些把魚在溪纏住，被秦奈用手生生按了回去。

他像是感覺不到痛意，魚在溪瞳孔顫了顫，知道此刻和他說什麼都不好用了，隻能眼巴巴看着他往前繼續走。

不等走遠，秦奈擡頭看撲向島嶼的海浪，此刻時間都變緩了，魚在溪淺色眸子中映出并不清晰的海牆，聽見秦奈苦笑，“我其實也在逼你，我也想讓你死。”

魚在溪視線不動，依然看着前方，他其實感受到了，但也心甘情願應這一劫。

他做錯太多事，害了太多人，說是要補償，其實早就沒機會了。

他也不過是個走投無路，想給自己的死找個好名聲的懦夫。

隻是對不起江宴。

他完完全全放松下來，雙手垂在身體兩側，聽着身後機關巨人上傳來的巨響，可笑的想：馬上就解脫了對不對，我們所有人都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