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瞞不過祖母的眼睛。
之前這個孫女綿軟嬌弱,如今不知是不是因着成親一事變得果決了許多,這是好事,卻是不能不提醒一句。
祖母道,“既已嫁過去,也就同姑爺綁到一起了。心氣再高,心裡再有怨,也得勸着自己點,可不能學咱那王大娘子眼高于頂。二房是怎麼在眼皮子底下坐大的,棠兒可不要忘了。”
世棠不想違拗祖母,面上應着,心下清楚若要她學古時女子做派,主動去籠絡夫婿,她才不肯,且是十二分地。
準備午飯的時候,世棠想親手給祖母作幾樣,于是帶着碧衣去了小廚房。走至庭院的回廊,正瞧見賀啟焱與廖銘成在院裡閑話。
書中的廖銘成與世棠感情如膠似漆,這會世棠見着他,隻覺得面上怪怪的。已行至回廊一段距離,此時再回未免太過紮眼,她隻好低着頭緊上幾步想着快些過去。
誰知廖銘成瞥見了她,擡手招呼了一聲,“五兒!”
聽得一聲“五兒”,啟焱在廖銘成身後微微擡起了下巴。
世棠很想裝作聽不見,她阻止不了廖銘成同兄長世硯的同窗情誼,也同樣阻止不了廖銘成之前一直對她的稱呼。
不得已,她隻得停住腳,側轉了身延續女主的稱呼,沖廖銘成行了個禮道,“廖二哥哥。”
原是因公事在外的許世硯不能趕回參加妹妹婚禮,托好友給五妹捎個話。剛才一家人進門時不方便單獨同世棠講,這會正好說予她聽,“承之讓我捎給你兩本字貼,你回府前想着叫丫頭去嶽母處拿。你大哥哥還囑咐你,成了親也莫忘了練字,以後有好些地方用得上。”
又來!世棠一聽字帖便覺頭大。書中這個大哥對嫡庶姊妹蠻好,對女主的一筆醜字更是上心。
可如今的世棠除了簡體哪裡會古時正體,用毛筆寫更是慘不忍睹,她,她還不如女主呢。
“謝謝廖二哥哥替我捎來,中午我讓廚房多添倆菜以謝二哥。”世棠又行一禮後,便帶着碧衣快步沿着回廊去了小廚房。
自始至終沒看賀啟焱一眼。
廖銘成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轉回身對上了賀啟焱冷冷的臉。
廖二是什麼人,愣了一瞬,随後又笑着兩手一攤,“咳——,承之惦記他妹子這把字,如今都是賀府六奶奶了,擔心再出個醜,不是丢你賀六爺的臉嘛?”
啟焱也不接話,隻是面無表情地問他,“廖大人不是要同我切磋一二?”
廖銘成身子一頓,好嘛,這稱呼又變回去了,點點頭道,“是啊!”
“那還等什麼!”話音未落,啟焱右手成拳揮向廖銘成,廖銘成隻覺一股剛猛無雙的力道沖向他。
他身體迅速閃過,左手來抓賀啟焱肩頭。啟焱并未回避,右肩一沉,又作風雷滾滾之勢撞過來。
賀啟焱動作老練,無絲毫虛招,廖銘成此時才知對方來真的,道了一句“來的好”,方認真對待起來。
兩道身影激戰到一處,天地間亭台樓閣均不見,隻有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兩人均苦練多年不讓彼此,一時戰得個棋逢對手将遇良才。
臨近晌午,雙方才罷了手。
兩人相視一笑,都覺十分痛快。
午飯時分,趙增、廖銘成、賀啟焱三女婿坐一桌。
廖銘成很欣賞賀啟焱,都說文如其人,其實武亦如其人,對方何種心态策略及應對,全在這一招一式之間。
之前有人同他提起過他,道是此人隻是缺少一個機會。所謂三軍易得一将難求,廖銘成便有拉攏啟焱的意思。
他知道賀啟焱同自己老爹不甚愉快,便開口道,“子欲養而親不待,同自己父親吵赢了又有何意義?”
一個家裡弟兄相争再正常不過,兩人處境有相似之處,說起這些總能多少懂對方。
啟焱卻不欲多談,隻是淡淡一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廖銘成拍着他的肩,笑道,“你啊,聽兄一句,越理會他們反而影響了自己趕路。”
他擡眼看着賀啟焱,試探地道,“何不來我大營,我們兄弟一起?”
軍中幾派各自為政,唯廖銘成擁立東宮一枝獨秀。
啟焱自知人的名樹的影,他賀啟焱此時實在算不上個人物。
他感激廖銘成肯開這個口,隻是已做好打算,便道,“與兄既有這層關系,你這熱竈我就不去燒了,沒得給你添麻煩。”
語氣中有婉拒之意,廖銘成倒不勉強,“也好,哪裡都是保家衛國,何愁到不了一處。天南海北我們兄弟相互照應着。”
啟焱沖廖銘成舉起酒杯。趙增也忙放下筷箸,把酒杯端起來。
廖賀兩人顧慮到二姐夫是文弱書生,讓他随意,誰知二姑爺是個實誠人,不能喝也跟着,三人話到最後,都十分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