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棠欣慰,終究是自己人,都顧念着她。
坦白講,她并沒多大壓力,該吃吃該喝喝,又不用侯府養,這腰闆沒什麼不硬的。
隻是祖母的錢是一定不能輕易動的,二姐用自己嫁妝填補榮顯伯爵府的窟窿那是她情願,許世棠可沒那份閑情逸緻,為了博一個好名聲,貼人貼錢,她甯可被休也不幹。
賀家人丁興旺,老侯爺老當益壯仍活躍在任上,賀啟焱的嫡親哥哥賀啟元外任冀州,二房除了經商的賀啟安,還有一個在工部任職的賀啟康。
賀家每個院都能正常進項,唯獨玉景軒。說來賀啟焱的從七品也還不差,可是僅是個虛職,因無實際差遣,每月俸祿隻能拿到一半。
兩人成親後,他名下亦有産業,養活一院生計沒有問題,至于逢年過節往來饋贈這些,便做不了多周全了。
世棠瞥了眼那不算厚的賬本,想着每月所剩無幾的銀子。
禮數上不周,到時候衆人不會說賀啟焱自己的問題,隻會說玉景軒這兩口子不會辦事。
終究會影響到她的臉面。
“見月要往臉上抹十兩銀子?制衣要二十兩?這阮小娘是往臉上貼金子還是穿金子?”碧衣湊過來看了眼賬冊,驚訝地喊出來。
“另一個用的少,”芳雲指着竹心院為數不多的幾列開銷,“啊,這一對比,可也太少了。”
之前用度一直是賀母管着,那梨香院開銷便是賀母默認的。畢竟是庶長子遠親,不好叫人說出虧待兩字,還要做的更為大度。
賀啟安如今羽翼漸豐,愈加不把嫡母放在眼裡,這個貌美如花的遠親是如何這般巧妙地同賀啟焱勾搭上的,說是千裡姻緣一線牽未免太過牽強。
“以後咱自己進出,姑爺可不能同之前一樣大手大腳了。”
“那得讓姑爺知道才行啊。”
是啊,總得有個人向他挑明。
世棠從書中擡起頭望向窗外,玉景軒廊榭曲折,花木扶疏。她好一會不語,終究是要做這惡人了。
門口丫頭打簾進來,“大娘子,姑爺回院了,”又跟上一句,“臉色不是很好。”
世棠嗯了聲,就從未見他臉色好的時候。
賀啟焱進屋的時候,世棠正斜躺在榻上。他本就陰沉的臉上愈發沉了幾分。侍女們低頭見禮,一時間屋裡氣壓低了好幾度。
世棠擡起頭,兩人視線剛一碰撞,空氣中火星子便開始劈裡啪啦。
想起婆母殷切的目光,世棠心底微微歎了口氣,主動開口道,“官人,可曾用過晚飯?”
賀啟焱不應聲,大馬金刀地坐到桌案前。意思再明顯沒有。
世棠向侍女使了個眼色,芳雲和瑤青便挑簾去了小廚房。
等飯菜擺上了桌,世棠放下書從榻上下來,淨過了手走去飯桌前,坐到了賀啟焱的另一側。
賀啟焱臉微微揚着,握着酒杯的手朝世棠眼前一擡。
芳雲剛要上前來斟,被世棠攔下了。她輕輕擡了擡手,讓一衆人都下去。
她神色淡然地看着賀啟焱,親自執起了酒壺。想來過了一日,這男人定是挫折感倍增,此刻就想尋個由頭發洩出來。
酒順着壺嘴平穩地流進酒杯中。
她正要把酒壺收回,賀啟焱道:“少了。”
世棠頓了頓,酒壺又擡高,繼續倒,直到溢出了酒杯。
賀啟焱一下擋住壺嘴,神色不悅地看向世棠。世棠看也不看他,放下酒壺,又開始布菜。
像每一位稱職的大娘子一樣,她坐在自家官人身旁,酒少了斟酒,菜沒了夾菜。
賀啟焱冷眼旁觀她的動作,他斷不會忘記小庶女是怎麼擺了他幾道的,他倒要看看她端莊得體的做派下到底藏了幾副面孔。
啟焱夾起一筷子入了口,嚼了幾下。
嗯?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三口五口的,一時竟沒有住下筷。
看他吃得還挺紮實,世棠緩緩地道,“好好吃吧,興許下個月就沒了。”
賀啟焱卡在嗓子的飯菜差點要噴出來,眼神不善地盯着她道,“怎麼,嫌爺吃的多?”
世棠表示無辜,隻把賬本推給他,“來,我的大官人,給你看看助助興。”
一個破冊子,從下午看到晚上,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他放下銀筷,抓過帕子拭過了扔至一邊,邊盯着她邊拿起面前的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