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棠暈倒後第三日,賀母又登許府的門。嘴上說着順便來看看,身後卻是玉器綢緞,上好的皮子滿滿一大車。
王大娘子合不攏嘴,笑着将人迎進來,許老爺雙眉間的川字紋也幾乎被喜悅所沖淡。
相較王大娘子,許老爺在激動之餘,對一車子好東西還是保持了相當的克制與恭謹。
侯府夫人未言明所帶之物隻給世棠一人,許老爹卻很清楚,越是這個關頭越是錯不得半步,仔細叮囑自家娘子别眼皮子淺讓侯府見了笑話。
王大娘子撇嘴待要強調自己好歹都是嫡母來的,被許永年狠狠的一眼給瞪了回去,張開來的嘴才不甘不願地閉上了。
許永年有自己的考慮,王孫勳貴遍地的汴京,他這個五品小官着實不起眼,幾個兒子雖然普普通通,但架不住幾個女兒吉星高照。
二女兒頭裡嫁了榮顯伯爵府,四女兒許了當朝新貴,五女兒更是高嫁了定遠侯府,許府水漲船高,自己這個嶽丈大人得拿出點派頭,再不能行事似那小家子。
許永年捋着胡須愈發感慨,許家啊說不定自他這輩便要光大門楣了。
賀母醉翁之意不在酒,同王大娘子寒暄了幾句,便提出要去看老夫人。王大娘子内心嘀咕,面上卻不敢阻攔,讓侍女領着去了清晖堂。
許老夫人雖不似之前那般抗拒賀家,但是終歸要去了她的心頭肉,這心裡仍是疼得緊。與賀母簡單客套了幾句,便推說身子不适,讓世棠代為款待。
有機會可以與世棠單獨相處,賀母自然再高興不過。聽到風聲說世棠因為婚事直接暈倒,她不知真假,卻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起來。今日如何都要從人嘴裡得了确定的話才能安心。
送走了祖母,世棠吩咐侍女再給賀母添茶。
“快别忙了,好孩子。”賀母拉過世棠的手,忍不住從頭到腳打量着她,這如花一般的人兒,很快便是她賀府的人了,“我帶了些東西,等會你收拾到自己院。喜歡什麼便同我講,不要拘着自己。”
賀母人已中年卻形貌昳麗,雍容華貴,穿着打扮同汴京貴婦并無二緻,隻是更加精緻更加氣派,言談舉止間仍有将門第一美人的風韻。
許世棠并未回避賀母的打量,輕聲慢語道:“賀夫人來看我,已叫世棠歡喜不盡,沒得想着小輩叫您受累。”
“不累不累,婆母高興着呢!都是一家人了,你這個口啊我看什麼時候改過來。”說笑間,便伸出手往世棠的小臉捏去。
賀母作風率真,突如其來的親昵,倒讓世棠有些不好意思。
賀母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道:“剛聽你四姐也許了人了,與你差不離時間出閣?”
關于許世婉的親事,世棠是才從二姐處聽得,其他細節也不知如何,便沒有接話。
賀母見世棠不吱聲,又着道:“婆母知道你在這院裡不容易,你放心,既嫁于我賀家,婆母定然叫你嫁得既體面又風光。”
這話說得灑脫堅定,末了還慈愛地拍了拍世棠放在膝頭上一雙手。
賀母三番兩次地表示親昵,世棠着實有點不自在,迎着賀母的笑,微笑點頭道:“有大娘子疼我,其他的我都不放在心上。”
“哎,這就對了!離開許家,做我賀家兒媳,誰敢給你臉色?你啊,好生歇歇心,别聽那些有的沒的。”
世棠親自執起茶壺再次給賀母斟了茶,臉上笑意愈發深了。
最後這句才是賀母此行真正的來意吧。
正妻尚未進門便納了妾,且妾室還有了身孕,無論哪一條都會讓婚事生出變故,女主暈倒何嘗不是受了這些腌臜事的刺激。
賀老侯爺乃開國功勳,建功立業戰勳卓著,于男女情事上也不遑多讓,曾以紅顔無數而傳名于四方,直至娶了賀夫人後才知收斂。
賀啟焱比照年輕的賀侯爺,行事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說好聽點是風流不羁,說難聽的就是有傷風化。
賀府看旁的高門得挑,是個高門看賀家也得細思量,小門小戶更是不敢奢望攀附賀家,所以别說門當戶對了,能不能尋到合适的女郎都難說。
這各中難處,想必唯有賀夫人本尊才能真切地體會到了。
所以眼下别的都可以擱置,唯有賀啟焱的婚事才是頂頂要緊的。
賀母得了肯定的回複,懸着的一顆心才算落了下來。
賀母打心眼裡滿意世棠,樣貌才情無一不長在賀母心尖上,若是性子再強硬幾分就更好,自家兒子可不是溫柔賢惠便能捂過來的。不過這也不妨事,待嫁過來後慢慢教就是了。
賀母心裡想,隻要世棠肯嫁,她這個婆婆定不會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