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隻好又歇了那份心思。
吃過飯,鍋裡炖着的蟲草花膠老母雞湯也見了底。
宋俨主動提出洗碗,祝英也願意給他這個表現的機會,卻把祝朝意也趕進廚房,和宋俨一起,把盤盆碗筷放進洗碗機裡。
廚房的門半掩着,祝朝意悄聲說:“有些用力過猛了吧。”
他們計劃着扮演熱戀情侶,宋俨第一回登門,自然需要處處積極。
但他也不用什麼活都搶着幹吧,這襯得她多欺負人似的。
宋俨不置一詞。
見她眼眸擡起,睫毛落下的陰影微顫,像被落花驚擾的清澈池淵。
他收回目光,有些倉促,洗碗機裡傳來水聲,才道:“不會。”
若他之後有女兒,女兒能覓得心上人,他自然是希望對方能和他一樣,将女兒處處捧在手心裡,落根頭發都心疼。
和他對……她這般。
如何珍重都不為過。
“如果你覺得沉重,那是因為,你對我不夠好。”宋俨洗淨手,在祝朝意幫他拿擦手巾的時候,啞聲說了句。
“你才覺得無以為報。”
祝朝意還愣着,他已經把擦手巾挂回原位,兩手向後撐在擦得幹爽潔淨的水池邊,安靜看她。
肆無忌憚到有些貪恹,卻又微微生澀的眼神。
在半封閉的空間内強勢漫淌,凝重得如同琉璃色蜜蠟,想把被選中的幸運小昆蟲裹藏起來。
祝朝意被他看得兩腳生了根似的,無法挪動半步。
她喉嚨裡像哽着噎人的糖塊,不想吃,但也吐不出來,甜膩的氣息侵入肺腑,她卻感到難捱。
她确實無法回應他。
她仍舊覺得這一切是海市蜃樓的荒唐。
咬住自己的舌尖産生清醒的刺痛感,祝朝意竭力掙開宋俨滾滾凝窒的目光,向外喊了句:“……媽媽,這個矢車菊有點蔫了。”
祝英在客廳裡回了句:“那丢掉換新的吧。”
祝朝意将廚房裡擺放的矮墩墩陶瓷花瓶拿出去,腳步慌張得似乎怕被什麼咬住,“不用,我去買點鮮花劑。”
祝英和祝爸爸一塊兒正襟危坐看着電視,聞言看向随後走出廚房的宋俨。
“我們一起去。”宋俨說。
祝英面上的笑容叫祝朝意難以形容。
那是一種有點膩歪、偷感極重的眯眼抿嘴笑,她纖細的魚尾紋克制不住地褶皺,比矢車菊的花瓣還要搖曳生輝。
祝朝意不知道這種笑被稱為“姨母笑”,她被自己的親媽親手推回虎穴狼窩,連呼救的可能性都沒有。
“……媽媽,爸爸,我下樓了。”
“嗯嗯嗯嗯好,去吧。”
“過馬路記得左右看看,走斑馬線時小心車。”
祝朝意一步三回頭,希望祝爸爸能撈自己一把。
然而自從宋俨在餐桌上憑借對糖醋小排的見解獲取祝爸爸的芳心,他就已經成為了這個家庭的好女婿。
媽媽爸爸,下次不要這麼有眼力見了。
祝朝意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進電梯,宋俨早已等候多時。
金玉軒就坐落在一個大型商圈正北方,祝朝意要去的鮮花店就是其中一個商鋪。
雖是周中,但商圈裡多的是打扮新潮的年輕人,還有周圍住宅區裡帶着孩子遛彎兒的老人家。
因此,即便祝朝意和宋俨戴着鴨舌帽和口罩,還是在人流量不小的商場内被認出。
“請問,你們是,祝朝意和宋俨嗎……?”兩個小女孩互抓着對方的胳膊,用眼神互相鼓着勁,在宋俨掃碼買單後小聲問他們。
祝朝意還沒把宋俨手裡的鮮花劑塞回自己包裡,手指不慎間刮到他的手心,自己先“嗖”一下縮回來。
她鴨舌帽下的眼睛稍稍睜圓,難得顯出無措,“嗯……對……”
小女孩們輕輕歡呼一下,蘋果肌紅撲撲的,語無倫次道:“那個、呃,我們特别喜歡你們倆,從節目第一期就在關注……啊這也不是很了不起的事,就是,很巧在這邊遇到……對,我們絕對沒有到處蹲點猜你們在哪……請、請問,就是,我們能合影嗎?拜托了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嗚嗚……”
雖然說着不合影也沒事,但小女孩們汪着淺淺的眼淚,差點被自己的腦補拒絕弄哭。
兩人隻得滿口應是,先是宋俨幫祝朝意和她倆拍,再是祝朝意掌機,而後她們又分别和自己的cp合拍全家福。
不停鞠躬道謝着走遠,祝朝意還能聽到左邊那個小姑娘念叨着什麼“天啊誰看到這個照片不說我是他們親生的,我就要和誰拼命”。
右邊那個附和“我和你就是同父同母雙胞胎,不過終于見到了啊啊啊啊不然還以為下次再見得官宣懷孕……”
祝朝意:“……”
她不想知道宋俨現在的表情,所以她攥着鮮花劑,大步流星地走回家。
方才小粉絲讓他們别害羞走近些,宋俨第一次攬了一下她的肩膀,第二次,攬了她的腰。
他的手掌隻是輕輕搭上,禮貌不逾矩。
可祝朝意卻感覺有兩團火在追着她燒,身後的火源也緊追不舍,隐匿潛伏的危險氣息不再壓抑。
而她今晚才會知道,将宋俨引進自己房中,才是最不該做出的錯誤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