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清來電顯示後，眼裡的光又慢慢熄滅，随之浮現出憂郁的神情。

猶豫兩秒後，他接通來電，将手機放到耳邊說：“爸。”

電話那頭有些吵鬧，似乎是在某個酒局。中年人的聲音氣定神閑響起：

“喂？衍衍啊，在做什麼呢？”

“沒做什麼。剛練了會琴。”

“練琴啊，不錯。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還行。”

“嗯。缺什麼就跟爸爸說，别硬撐。”

“……好。”

“對了，你昨天跟我說的那個同學，我看你又給對方轉了一千萬，是不是？

李衍攥着手機的手指一下子收緊。

“等到、等到度過這個難關後，我會盡快賺錢還你的！”他着急道，又帶着幾分不确定的心虛。

“傻孩子，說得是什麼話。”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充滿寬和的慈愛，“區區一千萬而已，爸爸又不是嫌你亂花錢。爸爸是說，你那個同學，發起了退款申請，你知道嗎？”

退款……

李衍失落地垂眸。

果然。學姐果然是覺得，這種舉動太庸俗了……

連帶着他轉過去的錢，都不要了……

中年男人的聲音繼續：“怎麼全退回來了。不需要錢了？”

李衍低聲失落地說：“是我搞錯了。她應該，不太喜歡這種方式……”

“哦？這樣啊……”男人沉吟，“衍衍，你之前耍脾氣，不願意拿爸爸一分錢。為什麼現在偏偏為你這個同學，開口找我要錢呢？”

“因為，因為……”李衍聲音越來越小，不知如何解釋，隻能扯出一個不太有說服力的理由，“因為要幫助同學……”

男人語帶笑意，顯然也不太相信：“就為了幫助同學啊……對了，你這個同學，是男生還是女生來着？”

“……女生……”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了然于心的笑，似乎還有别的中年男人的哄笑聲一同響起。李衍覺得自己的臉一下子紅了。

“隻是普通同學而已！”他急忙解釋道。

“知道知道。但跟同學出去玩，也需要錢啊。”男人淡然的語氣中帶着誘導。

李衍急忙道：

“我、我有錢！”

但他想起自己每次出去捉襟見肘的樣子，聲音有些缺乏底氣。

“好了。”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帶着寵溺和無奈，“這一年你也體驗夠生活了吧？還在生爸爸的氣？爸爸那是在開玩笑，都是些氣話。多大點事兒，你還當真了。你是我親兒子，我能跟你計較這些？不過是想讓你體諒一下爸爸的辛苦，讓你早立志向。你想學音樂，現在不是已經按你的想法走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别鬧脾氣，平時跟你同學多出去玩玩，放松放松，心思簡單點，别想那麼多。”

“……”

“退回來的那些錢我打到你賬戶上，不夠花再給我打電話。别委屈了自己，知道了嗎？”

“……爸爸。”

“嗯？你說。”

李衍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心裡的問題：

“我這樣直接給她錢，是不是看起來特别庸俗？”

電話那頭又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中，隐隐透着的不以為然，還有别的什麼，讓他有點後悔問出這個問題。

“庸俗啊……”男人心不在焉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從庸不庸俗的角度考慮，而是會從有沒有用的角度考慮。我問你，你覺得錢對你那個同學來說，有沒有用？”

李衍想了想，道：

“因為她現在在創業，很需要錢的。如果沒有錢，她就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她也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的……”

“哦。這樣啊。呵呵……那聽起來，她也是挺需要錢的。那錢對她來說，不就是有用的？你給她錢，不正是恰如其分的？至于她不收，那自然有她的考量吧。或許想要别的，也說不定？”

“别的？那，那我應該給她别的什麼呀？”

男人意味深長地笑，卻說：

“還能給什麼？爸爸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物質上都很緊缺，哪有不需要錢的？無非是不好意思開口要罷了。你想要追她，那……”

“我、我們就是普通朋友，沒有别的關系！”李衍羞紅了臉。一方面他感到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他現在隻是學姐的地下情人罷了，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好好好普通朋友……呵呵。”男人顯然不信，卻并未拆穿，隻繼續道，“我是說，你想跟她交朋友，一方面嘴甜點，别跟在爸爸面前那樣犟着一根筋，學會哄着點。另一方面，就是在物質方面，要給她一些甜頭……

李衍越聽越覺得不對味了。他打斷道：

“但是爸爸，她并不是看重物質的人！她從來沒有因為别人的貧窮而對人看低一眼，也不會因為别人有錢而去谄媚。她非常高尚，非常正直，也非常優秀，非常善良！她給了我很多幫助，我也是想真心幫助她的！”

男人敷衍地“嗯”了幾聲：

“爸爸相信你的眼光。這個女孩子既然把錢都退回來，那還算懂事。她既然不想要錢，那給她别的也可以，隻要在合理範圍内，别太過分了。爸爸隻想讓你快樂幸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過幾天，我讓人把你留在家那張副卡帶過去給你。平時跟你同學出去玩玩，想買什麼大方點。女生嘛，陪她們逛逛街，哄得開心了，自然跟你關系越來越親近。”

李衍還是覺得他爸的話哪裡不對，可他也不知如何反駁。

那頭男人滿意收了尾：

“行。就這樣吧。别再跟爸爸鬧脾氣，放假沒事就回家看看，好久沒見，家裡人也都想你了。我這邊還有事，不聊了，還要什麼就跟爸說，别不好意思開口。”

李衍心不在焉地應和着，接着那頭就挂了電話。

琴房裡安靜下來。陽光斜着照射在琴鍵上，窗外的樹枝上，有小鳥在蹦蹦跳跳，悅耳鳴唱着。

李衍托腮出神看着窗外的景象，心裡卻在想着一個問題：

我該怎麼做，才算對一個人好呢？

他想啊想啊想。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特别提示聲。

李衍眼睛亮起。這是他為學姐特别設置的鈴聲！

他開心拿起手機。

【學姐：明早八點，咖啡亭見。咱們聊聊】

李衍激動極了，趕緊回複了個“好！”

外加一個可愛表情包。

學姐沒有再回複了。

可是李衍依舊很開心。

學姐又理我啦！

還約我出去！

像是向日葵見到了太陽。他把手機按在心口，想象着明天見到學姐的場景，心裡重新泛起絲絲縷縷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