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祖貴坐到首位之上,風盡息和鄧妙也都各自落座。
鄧妙出言解釋:“李副使任職禦史台兩載有餘,而這裴顔也是從禦史台調到了大理寺。
我們也都清楚,裴顔是您門下,而如今他觸法,定然是要請您來一趟了。”
李相宜點頭表示理解:“敢問,裴顔究竟所犯何罪,如此大動幹戈怕不是如風大人所說這般淺顯。
眼下已然行至此步,不妨實言相告。”
鄧妙将目光投向首位之上的鄭祖貴:“鄭大人,您說吧。”
顯然,事關重大,是鄧妙一個從五刑部司郎中無法輕言開口的。
鄭祖貴斟酌着開口:“首先,我想請問李副使,你可知道這裴顔的身世?”
“他是孤兒。”李相宜脫口而出。
鄭祖貴點頭确認了李相宜對裴顔算是了解,“好,我現在告訴你,裴顔,是上辰老皇帝最小的皇子,在上京城潛伏了十六年。”
李相宜下意識的挑了個眉,上辰皇子?
風盡息審視着李相宜的神态面貌,喜形不露于色,倒是不好揣測。
“是嗎?下官倒是不知。
所以,裴顔是細作,通敵叛國?”
“你不該是這個反應。”鄭祖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那我該是什麼反應呢?”李相宜反問:“鄭大人?
您這語氣,好像已經給我定了罪。”
“裴顔一事,李副使你究竟沾染了多少或者究竟是否與你有關,都待查明,畢竟,虞朝算不算得你的母國也有待定論。”
算不算得她母國?
李相宜嗤笑,看來這就是鄭勸會對他說的,這是要将她趕出上京城啊。
鄭祖貴盯着李相宜的眼睛,全然是在審問犯人的摸樣。
這眼神常人看了确會生寒,不愧是大理寺卿,還得是術業有專攻啊。
“裴顔收受賄賂一事的确無誤,若本就隻是這件事定罪封案處置了就是,着實沒必要再請李副使走這一趟。
可這細查下去,卻是從至老王爺送的賄物中,找到了他與上辰消息往來的信件,确認了他的身份。”
“至老王爺已經奉旨囚與王府之中,由宗正卿和大理寺少卿聯合調查。
而這裴顔又的的确确是你一手提拔,對此,李副使可有什麼要解釋的?”
李相宜淡然,“憑這些,說明不了什麼。”
“當然,不然就不僅是請你來問話了。”
李相宜認可他說的話,向前一步看着他:“陛下讓三法司秘密查探,可鄭大人,我現在并非禦史台官員,亦不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陛下沒有明旨令我助你們查案。
何況,你們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與此案有直接關聯,那麼我憑什麼要配合你們呢?”李相宜含笑質問在場的三位。
風盡息輕笑出聲惹了李相宜側目看去:“風大人,很有趣嗎?”
風盡息站起身來走到李相宜身側,收了折扇将雙手背到身後去靠近了李相宜。
他明白李相宜為何突然翻臉。
李相宜再次聞到他身上的白檀熏香,在這牢獄中他身上的氣味讓李相宜很舒心,也就沒有躲開他。
隻見風盡息輕輕點了頭而後對面色不善的鄭祖貴安慰道:“李副使所言在理,我們将人拘到這審判堂全沒道理。”
鄭祖貴卻不打算退讓,無視了風盡息的勸和:“李副使,你是什麼意思?”
“鄭大人,我是你們的犯人嗎?”李相宜反問他。
“到目前為止,李副使還不是犯人。”鄭祖貴實話實說。
目前還不是?李相宜隻覺得好笑,他這是鐵了心認定她就是始作俑者,還是,他一定會讓她成為始作俑者?
她繞過風盡息來到鄭祖貴面前:“那麼我到此來也隻算是協助同僚查案,可鄭大人須知,下官隸屬鴻胪,即便上到六部仰承的也是禮部,并無職責協助你們。
況且,你們并沒有将我當做前來相助的同僚。
你們不問我意将我拘在此處,俨然一副審問犯人的摸樣,現在我不樂意了,您說怎麼辦?”
鄭祖貴拍案而起怒視着李相宜:“豎子嚣張!”
李相宜淡然回視,淺笑不語,就這樣盯着鄭祖貴絲毫不畏懼他的官威。
風盡息附和的點頭:“對嘛,哪有你這樣請人幫忙的。”
此話一出,李相宜和鄭祖貴同時将不算和諧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風盡息含笑将扇子再度展開于胸前:“鄭大人啊,這都入秋了,您還是這麼容易着急,會上火的。
總歸這案子對外也隻是處置個貪官,我作為這表面案子的負責人呢,還是有必要提前與李副使協商好。
就交給在下吧。”
風盡息将半信半疑的鄭光祖勸走,交代了鄧妙幾句就帶着李相宜離開了審判堂朝大獄深處走去。
李相宜放慢腳步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上下打量着他。
細微的光線随着風盡息的步伐在他背上上演了一出翩若驚鴻的優美戲碼。
白色光暈還總有些刺眼。
風盡息察覺到李相宜刻意拉開了距離,停下腳步轉頭回望。
“風大人,”李相宜見他停下開口問他:“您在這戲裡,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風盡息臉上挂着他那招牌似的笑,總帶着嘲弄和戲谑,“你覺得呢?”
“這難道,不是你親手布下的局嗎?”
李相宜雙眸微眯,微微昂起首來凝視着他。
他雖然在笑,眼中幽深的黑眸卻是無比的危險,隻需一瞥,整個人就會動彈不得,像是堕入無盡黑谷裡般。
李相宜也不再躲閃淺笑着大方承認:“可是我的棋局現在多出來一個局外人。”
風盡息将手撫上李相宜的眉間,故作不解的看着她的眼睛:“清規,為何你看我時,總是帶着審視呢?”
“有嗎?風大人是不是多慮了。”
風盡息輕笑着退開了。
“清規的局,的确是天衣無縫,可惜你隻是在我的局上疊上一局,若是不然,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裴顔了。”
李相宜失笑無奈點點頭:“惟善察者能見微知著。好吧。”
“那麼風大人,為何要盯着我?”
“你覺得呢?”風盡息轉身繼續向裡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