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了客棧,收起了佩劍,意念一動,跨過大門的一瞬施法卸掉了僞裝,換了一身淺碧色的衣裙,裙擺上還繡着柳葉的暗紋,像是春天裡剛爬出來的嫩芽兒,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了冬日的桃花鎮。
碧裙少女走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裡,别有一番生機勃勃的靈動。
外面細雪紛飛,鎮上的桃花卻靜悄悄地在枝頭綻放,粉白的花瓣混着飛雪翩翩然。
雲月明走在客棧樓下的街道,蓦然想到一件事,顧聽楓先前提起的“宿少寒”,難怪修仙界不曾聽人提起過。
正如雲飛揚是一萬年前的救世主,留名青史,被永久傳頌,一萬年前的敗者根本不會被後人記住。
畢竟,上一個紀元的英雄傳奇對于當代人而言,不亞于“盤古開天辟地”對于現代人的含義。
都屬于“遠古神話”的級别。
顧聽楓能知道那麼多,原來是在書上看到的,那麼……他是不是知道更多的事情?
現在的顧聽楓不過十八歲,也就是說他最多也就是十八年前看的小說,記住的劇情點自然要比她多,畢竟,她來到這個世上一百年,早已跟土生土長沒什麼區别了。
雲月明有點犯難了,如果想打聽更多的事情,自然免不了暴露自己的來曆。
可她暫時還無法完全信任顧聽楓。
天色漸暗,世界的黑與白互相交映,鎮上的居民越來越少,最後無聲地消失了,寬敞的街道空無一人。
雲月明環顧四周,天空中傳來渾厚的千裡傳音。
“恭喜各位成功通過第一場試煉,請在三天後離開桃花鎮,前往第三場試煉場地,祝各位成功。”
看樣子,桃花鎮的陣法開啟了。
“什麼?!開始了?!不是說三天後嗎?”顧聽楓的聲音從客棧的窗口傳了出來,他打開窗戶對着天空呐喊,高聲發問,“第三場?那第二場試煉在哪裡?”
遙遙相隔百尺,顧聽楓的聲音在空蕩的街上回響。
雲月明抽了抽嘴角,這娃是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麼”嗎?怎麼那麼多問題!
天空再無回應,顯然不想理會顧聽楓。
按時間上來算,從上午結束第一場試煉,實際上隻給了試煉者半天空閑,等所有傷者處理完傷口,第二場的陣法就發動了。
雲月明猜想,顧聽楓打聽來的“第二輪試煉在三天後”,不是“三天後”開始,而是在“三天後”結束。
宗門的試煉規劃其實根本沒有弱者喘息的時間,還說什麼這一屆要擴招,雲月明都怕篩選到最後沒剩幾個人。
可現在女主初尋雪還在昏迷中,明天早上才能醒來,她得确保女主安穩進決賽圈,才能有收她為徒的機會。
司卿從容不迫地站在客棧二樓的窗前,他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目光落在街上那一抹獨有的翠綠,一眼就看見了百尺開外的雲月明。
雲月明在同時也看見了他,雪景中的少年如仙人入畫,美得朦朦胧胧,如隔雲端。
兩道目光相觸,美人美景在眼前,雲月明的焦慮奇妙地散去,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她擡眸明媚一笑,少女本就長得清冷婉約,迷人的杏眼帶着撼人心魄的瑰麗,燦爛無暇。
司卿輕笑一下,似是回應她,突然他擡腿跨上窗台,一躍而下,少年身法輕盈,已有幾分仙人之姿。
他穩穩立于她的面前,在銀裝素裹的世界裡,碧綠的旁邊添了一筆色彩。
二樓窗台邊上的顧聽楓追出來,漫天的飛雪和桃花瓣頃刻模糊了他的視線,下一瞬,那零星的色彩被一片粉白色幹淨地抹去,悄無聲息,哪裡還有司卿的蹤影。
司卿站在雪地間,天地白茫茫,他垂眸望着雲月明,那旁若無人的淡然與溫柔,仿佛有一種讓時光靜止的美。
被那雙迷人多情的桃花眼,雲月明頓生一種被攝入溫泉之中的溫暖。
“輕功不錯。”她擡頭與他對視。
“少宗主為何不僞裝了?”司卿迷惑,僅僅是站了一會兒,他的頭上肩上就被鋪了一層雪白。
大概是受傷的緣故,少年的臉色看上去還有些蒼白,站在雪地裡莫名讓人心生憐惜。
雲月明笑吟吟,精緻的鵝蛋臉綻放出最甜美的笑容,飛雪映在她清澈盈潤的雙眸,仿佛裝下了滿天星辰:“第二輪試煉開始了,我不打算陪你們了。”
司卿觀周圍景物的改變,神色如舊,不以為然地笑了:“騙人,你并沒打算離開。”
哦豁,被識破了。
雲月明柳眉輕挑,他倒是聰慧。
實際上,從司卿離開客棧那一刻起,就成了陣法中的一員,開始了他試煉的曆程。
顧聽楓看不見他,倘若顧聽楓追出來就會發現,每一個試煉者從客棧出來時,就會走進第二場試煉的陣法。
桃花鎮,桃花陣,整個桃花鎮就是一個陣。
這一帶是四長老鱗晶護佑的地盤,鱗晶擅長陣法,苛刻挑剔,陣法規律變幻無常,就連匹配隊友也是随機。
四周皆是銀裝素裹的雪與桃花,寒意愈發逼人,雲月明都有點心疼這個衣衫單薄跳窗而下的少年了,他進了陣法就回不去了,隻能穿成這樣直到破陣。
出于對美少年的憐愛,雲月明忍不住伸手攏了攏他的大氅,語氣溫和:“既然知道,也不多穿點衣服,你冷不冷?”
猝不及防被她這麼一問,司卿倏忽怔愣片刻,柔弱無力地點了點頭。
“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