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躲一路追,齊燈火刻意向嶽秀那裡偏移,幾次都被白舸有意或無意地攔了下來。
突然,嶽秀那邊爆發出一道強烈的劍氣,光芒在瞬間直飛天際,很快又從雲端躍下。
齊燈火和白舸兩人同時向那邊看去。
可惜齊燈火挂心嶽秀那邊的情勢,回神比對手晚了片刻。
也就是這片刻,白舸的劍已滄浪翻卷向她襲來。
齊燈火下意識以白鳳步法假意側身躲閃,實則留出空間旋身而上,式微劍随心所動,穩穩落在她的手上。
白舸穿劍反身,正接住自上方劈下的式微劍。
齊燈火不貪戀一招半式,短兵相接後很快與之錯開,青霄九式與白鳳劍法穿插着攻了他幾回合。
白舸應對自如,他的劍風不如江煥然霸道,也不似陳歸望那般缥缈,卻自有一派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氣象。
時而洶湧,卻剛中有柔;時而綿軟,又暗藏機鋒。
幾十招過去,齊燈火漸漸落了下風。
喘息的關口,隻見白舸舉劍環臂而上,俨然要亮絕學。
“此劍之後,勝負即見分曉!”他揚起嘴角,語氣盡是獨屬于少年的意氣與風采。
話音一落,劍意即成。
白舸的如是劍法——百舸争流。
如果說此前的劍意是滔滔不竭的江河,那麼此時這條大江上百舟奮楫,千帆競發。
一幅畫卷隻有江水則太過單調,而添上這錦纜雲帆,江水裡傳來槳橹棹歌,則變得生機盎然。
在齊燈火心中,這劍意更勝江陳一籌。
贊譽歸贊譽,硬着頭皮也得沖。
這兩日,齊燈火閑着便琢磨她的白鳳劍意,左思右想總不敢上手,生怕把經念歪,玷污了祖宗留下的寶貝。
可事到如今,她已沒有遲疑的權力。
白鳳劍意再起。
這隻鳳凰仍身披赤焰,與前夜相比卻有了變化——那變化便在它的眼睛。
千舟如箭破水,火鳳一騎絕塵。
兩劍相撞,水火不容。空中登時仙力激蕩,伴着火星四濺,水汽橫浮。
齊燈火終是仙力不支,劍上火鳳搖搖欲墜,隐約間甚至發出了一聲哀鳴。
白舸雖也在勉力支撐,但劍仍穩穩地架在身前。
她清楚地知道,不論是劍意還是實力,都存在差距。現在收劍認輸,還能免于難看的下場。
知道歸知道,仍心有不甘。
白舸眼中的驚駭源于齊燈火全身燃起的烈焰,那火鳳已經失去了最初的模樣,仍固執地想要掙脫江流束縛,自由自在翺翔九天。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劍光以迅雷之勢自遠處飛來,橫插二人當中,恰到好處地解了她的圍。
齊燈火認出來人,瞬間卸去全身力道,落地後踉跄幾步便跪了下去。
疼痛自胸腔蔓延至丹田,齊燈火顫抖着喘息幾口氣,自喉間咳出一口血來。
“燈火!搶他腰間羅盤!”嶽秀長劍如龍,白舸力有不支欲逃,卻被她淩厲兇猛的劍招留住。
齊燈火知道有人正急切地喚她,卻已聽不清晰,耳邊盡是尖銳的嘯鳴。
她雙手撐地想要起身,幾次又都跌了回去。
就在她絕望之時,一陣柔風拂過她的身側,如東風吹醒春草,春山茂,春日明。
恰到好處地給了她提劍起身,繞至白舸身側探囊取物的力氣。
羅盤落入齊燈火手中,便精光一閃變了模樣,赫然化為了紅色骨牌。
齊燈火心中喜悅而寬慰,卻無法再分神細看牌面一眼。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握住骨牌,側身歪倒下去。
大業山外,平野天下營駐地。
幾位先生俱在,望向攤開在桌上的匣子,氣氛有些凝重。
那匣子裡擺着數十枚石牌,每個石牌上都有名字,象征着大業山中營員的境況。
“今天已是第四日,孩子們也該真刀真槍較量起來了。”莫笑然圓場道。
“較量也要分人,我的徒弟是歲初入營的營員,與撷纓會選出的翹楚們對戰,公平嗎?”黃百金毫不客氣地指出。
馮歲陽打馬虎眼,“你徒弟可是碧雲境,撷纓會的少年不也都是碧雲嘛。”
黃百金當下就要駁他,被雁衡插話道:“諸位先生,誤入大業山的還有曆練隊伍中的兩位弟子呢。”
此話一出,幾人又沉默下來。
莫笑然歎了口氣,“說起這個,時雨那姑娘心地善良,一路走下來踏實勤奮,隻是仙法造詣平平,在山中怕是要吃虧了。”
另一曆練隊伍中,也有先生道:“是啊,符家小子鐵了心要學劍,他功底确實不錯,但和高階學員們比……”
雁衡臉上浮現出愧疚,“現下大業山中封印的地魔蠢蠢欲動,若是出了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應澄這時才出聲,“此事雲中已知曉,大業山的八個方位都已派出仙兵把守,又有我等守在平野,料那些地魔翻不起風浪。”
幾人紛紛點頭附和,隻有黃百金仍不肯罷休,“外面無虞,裡面呢?學員們出了危險怎麼辦?”
話音未落,匣中便有名牌忽然閃爍。
夜來風起,燭影搖晃,牌上的字半明半暗,顯然不是什麼好征兆。
黃百金率先上前,拿起那塊出現異常的名牌,半晌後沉聲念出上面的名字。
“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