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條小溪穿行于兩岸峽谷,狹長碧澈恍如玉帶,而溪水的北側,花木掩映中依稀可見層層疊疊的矮屋。
“我們去看看吧,第一日我們得到飯食和法器的地方,就是一座古觀。”祝辰面露喜色,提議道。
此路看近行遠,好在并無阻礙,逢山有路遇水有橋,溪邊甚至還泊這幾葉未系小舟,仿佛船家很快就要搖橹出發。
走近這排排矮屋,情況更加詭異。
屋前平整的過道,虛掩的屋門内擺放俨然的器具,還有幾座屋牆上色彩亮麗的塗鴉,全都賦予此處鮮活而生動的氣息。
隻是空無一人。
仙窟千載,黃粱一夢,也不過如此。
齊燈火試着推開矮屋的門,卻受到了無形的阻力,似乎這戶人家并不歡迎這群不速之客。
“别費力氣了,”陳歸望道,“不該進去的,我們進不去。”
這話乍一聽就如繞口令,卻讓幾人同時縮回了手。
“你們快過來!”走在最前面的祝辰回身招呼幾人,顯然發現了什麼。
齊燈火快步走上前去,還沒等進門,裡面飄出來的味道就已驗明正身。
這裡是個酒坊。
院中一隻隻酒缸碼放齊整,其中并無酒漿,但這香醇之味卻留存了下來,以至于每個人邁入坊中都深吸數口,吐納之間不飲自醉。
齊燈火穿過一片酒缸來到房中,便見釀酒器物一應俱全,鼻間還有糧食的氣味。
果不其然,幾人在偏房發現成堆的新鮮紅色谷物。
“這是……蜀黍??”戢時雨覺此物熟悉,向齊燈火确認道。
“嗯。”齊燈火難掩懷疑地蹲下身掬起一捧谷粒細細打量,忍不住放一顆在嘴中咀嚼。
“清香而微甜,是新收的蜀黍。”
齊燈火說出她的判斷後,符銜山立刻打了個冷戰,“這裡該不會有人住吧?”
“那不正好?可以找他們問問。”祝辰毫不忌諱地笑笑,抓起一大把黍粒,還不忘分給陳歸望一些。
山中酒坊本是尋常,可放于此情此景,齊燈火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隻能四處走着碰碰運氣。
袖中的石碟在此刻忽然發出了聲響。
“在路上?”那頭的聲音問。
“算是吧,”齊燈火也拿不準,“我們正在一個酒坊裡,據說完成任務會有獎勵。”
“然後呢?”許是聽出齊燈火的猶疑,朝暮又問。
齊燈火有些哭笑不得,“我們不知道任務是什麼。”
朝暮似乎已有預料,聽到此笑了一聲,緩緩開口道:“或許,我能幫到你。”
“什麼意思?”齊燈火下意識向周圍尋覓,“你在哪?”
“湖邊的亭子,頗有幾分風雅。”
齊燈火覺得兩者有異曲同工之處,忙問:“如何風雅?”
那邊并沒有立即回答,一片寂靜中,齊燈火好像聽到了輕微的水沸之聲。
很快朝暮的話便印證了這一點:“投鹽少許。”
“知道。”另一個人道。
“你們在煎茶?”齊燈火敏銳地察覺了真相。
“魄子說他頗擅茶道,便交由他來完成。”朝暮無視魄子送來的白眼。
“為何要煎茶?”
“這就是我說的風雅之處了,”朝暮語氣中頗有些欣賞,“亭中留有一紙墨寶,上書……”
“什麼?”齊燈火知道他又想吊人胃口。
“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所以我們需要釀酒?”“你怎麼看出來那是字的?那根本就是鬼畫符。”
齊燈火和魄子同時發問,前者頓感疑惑,閉口等他回答。
朝暮卻使喚道:“二沸了,舀水。”
“我知道。”魄子的語氣變得生硬。
齊燈火不想計較,擡步正要找自己的同伴,忽然想起來:“煎茶不過一會兒功夫,釀酒至少個把月。”
“你會釀酒,對嗎?”朝暮确認道。
“嗯。母親好酒,每年都會釀,我大體知道工序。”
“那便試試看吧,”朝暮鼓勵她,“興許會有奇迹。”
幾人翻遍酒坊也沒有收獲,幹脆死馬當活馬醫,同意了這個荒誕的主意。
齊燈火指揮三個壯丁将房中的原料和器具搬出來,自己和戢時雨則提起木桶去溪邊打水。
草木蔓發,山花爛漫,低頭取水時倏忽一陣風起,吹落了枝頭數片杏花。
杏花晃晃悠悠落入水中未興波瀾,而是極快地枯敗腐爛,沉入溪底。
齊燈火心中頓時一驚,忙叫停戢時雨。
“這花怎麼會……”看見這幕戢時雨也瞪大了眼睛。
齊燈火不敢以身嘗試,仰面看着那滿枝的杏花,冒出個主意來。
她從杏樹上狠心折下幾段,見那花瓣都沒有當即枯萎。接着将開得正盛的一枝沒入水中,朵朵杏花迅速凋零。
“不是花,難道是水?”戢時雨思忖道。
齊燈火點了點頭,“沒錯,應該是水。”
說着,她将另一樹含苞待放的枝丫輕點過水面,那枝上的花瞬間盛開。
兩人又試了些其他植物,無一例外都是如此。
齊燈火這才明白朝暮方才所言。
兩人提水回來時,将這一發現告訴了他們。
“那還等什麼?我們開幹吧!”符銜山已經撸起袖子。
陳歸望不顧祝辰的阻攔,将手埋入水中,好在無事發生。
“第一步是什麼?”他眯起眼睛望着齊燈火。
“浸泡蜀黍,半日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