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兩個人起了争執,莫笑然和雁衡一邊一個開始勸架。
不對勁之處已經揭秘,并非先生們不想找,而是大業山的限制讓他們無從找起。
“你們都是擔心學員的安危,發心都沒有錯。”莫笑然總結道,“但是我更贊同黃先生的觀點。馮先生,我知道是你将他們送入大業山的,現在出了事你心裡着急,可我們不能冒險,更不能做無謂的犧牲。”
“是啊馮先生,我是煉心境,或許我能進去。”雁衡也道。
“你到煉心境都多少年了,肯定進不去了。”馮歲陽斬釘截鐵,雁衡被他一說,露出慚愧的神色。
“根本不是進不進去的事兒!”黃百金立刻嗆聲,兩人的戰火一觸即發。
“有學員過來了。”莫笑然示意兩人噤聲,“這樣吧,應先生清理附近地魔尚未歸來,二位不如繞着大業山結界看看情況,等人到齊了再計議。”
行醫小分隊那邊第一批藥已經制好,齊燈火和朝暮被順理成章地編入送藥的隊伍。
鄭重接過方包和手繪的各家住址,齊燈火和朝暮挨家挨戶地跑腿上門。
“你昨日為什麼提出要來呢?”離開後院,齊燈火突然問道。
她不是興師問罪,而是單純地探詢,擔心朋友的安危這個理由顯然不适用于朝暮。
“你去過大業山嗎?”朝暮反将一軍。
“你想去大業山?踏青嗎?”齊燈火下意識擡頭望,尴尬地發現大業山的巍峨雪影在自己身後方向,扭着脖子去看,視線卻被高牆所擋。
“大業山是雲靜第三高山,排在它前頭的是時之山和天決山。”朝暮的語氣平靜,有一種複述事實的疏離感,齊燈火想起他在藏書閣廢寝忘食讀書的那些日子。
“這可不好說了,”齊燈火戲谑道,“天關就是天決山的一部分,聽時雨說當年神魔在天關交戰,把天決山頂削下來了一大塊,現在還往下滾石頭呢。”
“是嘛?”朝暮吐字很輕,聽不出是詫異還是惋惜。
兩人此時已經走出院子的結界,踏入真實而未知的平野。
朝暮停步回身仰望,齊燈火也跟着他這麼做,發現障目的土牆在高可摩天的大業山前已然失去力量,變得矮小而微不足道。
“走吧,咱的任務不輕。”齊燈火率先回神。
一開始的幾戶人家還算順利,雖然神色多有防備,但沒有出現口角之争或者拒不開門的情況。隻是好景不長,兩人連吃了幾次閉門羹,又被一家人攔下質問了半天,靠着朝暮舌燦蓮花才從平息了他們的攻讦。
“在他們眼中,天下營反而帶來了災難。”齊燈火無法放任戢時雨她們的心血白費,硬着頭皮去敲下一戶人家。
“這想法也沒錯。”朝暮揶揄道。
齊燈火斜了他一眼,開始與前來應門的老翁交涉,所幸長者的态度極為和善,還邀請她們進屋坐坐。
兩人忙活了半上午才完成使命,返回的路上碰見了另一隊成員,齊燈火見兩個朋友都在,索性也加入其中。
整隊人的情緒都不怎麼高漲,隻有朝暮分毫未受這些蜚短流長的影響,走在衆人之間仿佛啟動了開朗結界。
“這位……朝暮公子,”為首的高階學員忍不住道,“你們這邊一切順利嗎?”
朝暮誠實地搖頭,卻見大家的目光都向這邊聚集,幹脆說出他的想法來:“青蠅一相點,白壁遂成冤。誤解已經存在,大家心中委屈,卻不能因此裹足不前。”
“我們不是在幹嘛。可這些人也太不講道理了,一片好心被當了驢肝肺,擱誰不委屈啊。”隊伍中有人出聲。
朝暮揚起唇角,“完成任務的過程中旁生枝節,本就是曆練的一部分。地魔出現、誤會産生,我們需要想辦法清除障礙。”
“或許,等到先生們肅清了魔物,誤會就解除了。”戢時雨說道。
“等到那時,事實的障礙确實消除了,”朝暮先是贊同,很快話鋒一轉,“但是心中的卻未必。于平野人來說,修仙者是陌生而強大的,地魔也是如此,畢竟平野這些年都沒有出現過地魔。人們樸素的情感、簡單的因果邏輯将我們與地魔的出現聯想在一起,是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呢?”符銜山問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惑。
“被委屈、憤怒的情緒幹擾,會讓人陷入被動,和對方的隔閡越來越深。退一步說,當地人把我們視作‘災星’當然不對,可他們絕對不會悔悟,隻會自我強化固有印象。如果我們不行動,最後努力白費、備受冤屈的還是自己。所以,流言止于智者,我們需要軟化他們的态度,打破人們眼中建立起的因果,再佐以地魔被清除掉的事實,重新樹立正面的形象。”朝暮一席話讓大家紛紛陷入思考,半晌便有人提出了第一個方案。
“他還真挺有領袖風範的。”戢時雨對朝暮刮目相看,湊到齊燈火身旁道。
“我覺得先生們肯定也能想到這一點,”齊燈火沒有正面回應,“但交給我們自己解決。”
“是啊,難道……這才是曆練的意義?”戢時雨恍悟。
“所謂性主七分,命主三分,修道先修心。唯有遇事不退,勇往直前者,才配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齊燈火已然明白朝暮的用意。
若将大道比作大業山,靠憑欄遠眺,抑或臨摹畫中虛影,窮盡畢生也難知那山中一草一木、萬壑千岩。
若欲得道,唯有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