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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輝不得不去回應商商的視線,眼中有愧疚及認命。
“當我發現我太太委托你之後,我就找人打聽了你的背景。世事真是很巧,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或許正是老天的安排......”
“我的确不想你去查,但我也知道你是有資格知道當年的事的,既然如此,不如我親自講給你聽。”
“那場車禍之前,我與前妻的生活捱得很苦,她生了寶寶之後,我為了能多掙錢,不分日夜地駕的士,實在困了就在路邊找個地方阖一陣。隻可惜,奶粉、尿片、家中的水氣煤電樣樣都是錢,靠我一個人的收入,每個月都隻是剛剛夠。”
“我曾經不止一次,期望能突然之間發一筆橫财,令全家人從此衣食無憂,我能有多些時間陪伴前妻同兒子。我知道是我貪心,想着不勞而獲,但當時的生活實在是看不到變好的可能,我也不希望我的後代将來也要好似我那樣捱苦。”
“但我沒想到,原來橫财真的會來,還是以我完全料想不到的方式......”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發生過的所有細節我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我很難得載了一個十分闊綽的客人,他說要去參加一個細佬女的生日派對,地址在半山上的豪宅。那天他心情很好,我随意同他傾談了幾句,他覺得我講故事風趣,下車的時候付了一大筆小費給我。”
“返程的路上,我想着既然有這筆錢,不如我就好好地歇幾個鐘頭,晚上帶前妻同兒子去吃一頓海鮮!于是我開到僻靜些的地段,找了一條不通車的岔路口,把車停在那裡睡覺。”
“我記得我才剛剛睡着沒多久,就聽到‘砰’地一聲......接着是輪胎疾速軋馬路的聲音,然後又是巨大的一聲響,我驚醒,心知一定是有車撞了!我連忙下車跑過去看,兩輛車撞在一起,其中一輛是豪車。幸好是豪車,不然以那樣的速度,那樣的撞擊力,裡面的人一定全部都會喪命!”
“結果死的隻得一個細佬女。”商商恨恨地替他添上這句。
“是......我沖過去查看所有人的情況,發現開車的那個還有知覺,坐車的那個細佬女渾身是血,我叫她她不應,我當時就擔心,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想打電話去叫救護車,碰巧這時我前妻打電話過來,說我們的兒子渾身出紅疹,還發起高燒,她送去醫院找醫生看過之後,醫生說要進一步檢查,情況可能很危急!所以我挂斷之後,又打了急救電話,告知了車禍的位置,我就急着離開了。”
“事到如今我每一天都在想,當時如果我直接載那個細佬女去醫院,又或者我留在原地等救護車來,叫他們第一個照看那個細佬女,她是不是不會死?是不是不至于不治身亡?”
“總之,等我兒子情況穩定下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我去醫院餐廳吃飯的時候看到電視上的新聞,才知道那個細佬女已經死亡了。而新聞上還說......當交通警趕過去的時候,當時駕車的司機不在原地。當時我已經覺得奇怪,但未至于深入去想。”
“到後來我接了兒子出院,看到報紙上說當時肇事的司機已經主動投案,我就知道事有跷蹊。”
“我不可能記錯的!在事故現場我明明是見到一個不足十歲大的男仔坐在駕駛位上,他可能是比一般同齡孩子高大,腳能踩得到刹車油門。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歲數的孩童駕車,還是載着另一個比他更年幼的細佬女出街!我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去投案的司機是幫那個男仔頂罪。”商商說。
“是!從看到報紙的那一刻我就猜到是這樣了。我仔細回憶,不但那輛車是豪車,那男仔的打扮也很明顯是富豪家的孩子,可能是被家人縱得太厲害,竟被他駕着車出門,且車上沒有大人看管!”
商商盯着對面的男人看,他講話的語氣同神态那樣誠摯,似真心痛惜那個無辜喪命的細佬女,為真兇未被抓捕而憤慨。可是一想到他接下來即将說到的故事,商商無法對他抱有一絲一毫的欣賞。
“我聽你太太說,當時你兒子那場高燒令他的聽力受損,你同前妻需要一大筆錢來供他換上人工耳蝸。”
王德輝沉默了一陣。
“沒錯。所以當有人出現在我開的那架的士上,說願意贊助一筆費用給我,換我對車禍的事守口如瓶,我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