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差點兒沒有捏住手中的酒瓶，他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找到那張擺在張弦桌子上的合照，拿給商博強看。
後者看到照片之後，愣神了好久，拿過手機又仔細看了看，再看向商陸，問：“旁邊這個人是小白的爸爸？”
“嗯。”
“那……”驚訝過後，商博強冷靜下來，“你們兩個還真是緣分不淺。所以張科長現在，肯定不止是科長了吧？”
“他去世了，很多年前。”商陸收起手機。
商博強長歎了口氣：“世事難料。不過冥冥之中，他還是在保佑着誰吧。”
商陸和商博強對視了好一陣，此後也沒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喝完了剩下的酒，原本的烈酒似乎變得柔和不少，比起剛剛咽下肚子時仿佛生吞刀片的痛苦，現在喝下去竟然多了絲甘甜。
假如說張弦和森少木都沒有出事，假如說蒲青天也沒有出意外，假如那樣的世界真是存在的話，那麼商陸和薤白能不能普普通通地相遇，再普普通通地戀愛呢。
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我剛才，跟咱爸聊天。”夜裡遲遲睡不着的商陸，湊到薤白耳邊輕聲說，“他說我小時候幫我上戶口的那個人啊，就是弦叔。”
“真的假的？”
“真的，我給他看照片了，他說就是本人。”
薤白蜷縮了一下雙腿，“這也太巧了……”
“所以爸說咱倆真的緣分不淺。你想啊，他當初還想讓我認弦叔做幹爹呢。不過弦叔沒當回事兒，哈哈，估計他都不知道他随手幫的一個小孩兒，居然就是他朋友的伴侶的兒子的伴侶吧。”
“這個關系說出來感覺還差了挺遠的！但是，哇我都不敢想，萬一弦叔當真了，真把你認成幹兒子，那我們是不是很小很小就會認識了？”薤白有點兒興奮地爬起來，絲毫不在乎商陸呼吸中的酒氣，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一想到我們差點兒就成了發小兒，就很開心。”
“我也是。”商陸摟住薤白的脖子，讓對方趴在自己身上。
“你說，咱爸是不是故意給你灌這麼多酒的？”薤白擺弄着沉睡狀态的小小陸，“為了避免咱倆在家裡做。”
商陸突然笑不出來了：“……靠，這麼一說倒是覺得挺有可能。”
“哈哈哈，這麼想還覺得怪可愛的。商陸商陸，你說，要是我爸他們還在，會不會也這樣啊？”
“嗯……如果他們都是林叔小說裡的那種性格的話，确實有這種可能。”
“說不定他們會反複警告我不要太靠近你。”
“為、這是為什麼啊？”
“因為他們也許會希望我可以找一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子吧，過上他們都沒過上的那種人生。”
“那你會聽他們的話嗎？”
“嗯，會不會呢。”
“喂……”
“可是我覺得，我已經過上了他們都沒過上的那種人生。”
商陸心滿意足，伴着薤白的呼吸聲入睡，再被薤白呼吸聲喚醒。
“多帶點兒肉走吧，省得你倆回去自己炖了。”張巧智給他們打包了一周的食糧，商旻就踩着小梯子在旁邊乖巧地幫忙。
“每次我倆回來就跟來進貨一樣，不用裝這麼多。”商陸在旁邊象征性地客氣了一下，但還要指揮道，“挑點兒肥瘦相間的，薤白喜歡。”
“我知道。對了，小白拍電視劇的話不需要做體重管理嗎？”張巧智好奇地問。
“他現在的體重不是正好嗎。”
“我也覺得正好，但看現在的明星都瘦得快沒人樣了，你可别讓他發展成那樣知道嗎，該吃什麼就吃什麼，别輕信什麼減脂餐。”
“這我當然知道，我還天天拉着他一塊兒吃夜宵呢，放心吧餓不着。”
“行，反正你倆就互相照顧。對了，你有空的時候幫我聯系聯系商洋。”
“為啥啊，有什麼事兒你自己聯系呗。”商陸拎着保溫箱，轉身就要走。
“我聯系他的時候他都不說什麼，你問問他跟女朋友關系怎麼樣了，錢夠不夠花什麼的。”
“哎喲，怕他錢不夠花就直接轉賬過去不就行了嗎，跟女朋友要是處得不錯的話過年不就帶回家了嗎，管這麼多。”商陸雖然說的話有點兒不耐煩的意思，但是語氣還算溫和，那意思就是在心裡答應下來了。
張巧智也聽得出來，就隻是覺得自己這個大兒子說話時那股别扭勁兒還是讓人不愛聽：“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了是吧。”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薤白聽聞動靜，趕忙進來看看情況。
“沒事兒，走吧回家了。”商陸摟着薤白的肩膀，帶他往外走。
商旻跟在後面一個勁兒跟他們拜拜，還要問：“下次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下次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了。”商陸故意這樣說。
薤白一把将商陸推開，然後蹲下身和商旻平視：“小旻要是想我們了就跟爸媽說，我們就抽空過來。”
商旻用力點頭，還要跟薤白拉鈎。
“你别看她是小孩兒，其實很較真，如果她真的說想你了，但你沒有去，那她會記一輩子。還不如就不讓她有期待。”回家路上，商陸一邊開車一邊對薤白說。
“你這是什麼教育方針？如果小旻說想我，那我肯定就回去，反正又沒有很遠。不讓她學會期待、學會等待、學會實現約定的話，那怎麼培養耐心和信任感？要是小時候不給她安全感，長大之後又跟你一樣，要花好多心思才能糾正過來。”
商陸被教訓得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甚至還有點兒想笑：“雖然你好像在訓斥我，但是這話怎麼聽着這麼甜呢。”
“我沒有在訓斥你，就隻是覺得爸媽雖然把你和小洋都好好養大，但是要讓我說他倆有沒有百分之百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我又覺得很微妙。”薤白用力歎了口氣，“說起小洋，你最近跟他聯系過嗎？我以為校慶的時候能看到他呢。”
“有聯系啊，他跟許若琳到處旅遊來着。”商陸笑了一聲，“錢不夠了還會找我要，看起來應該沒什麼事。”
“我說真的，你覺得他們那樣好嗎？”
“什麼……哪樣？”
“就是平時吃喝玩樂都找哥哥伸手要錢，就算說哥哥是真的有錢，但哥哥的錢也是辛苦錢，不是用來給弟弟揮霍的啊。”
商陸認真地點點頭：“說得對啊，我的錢應該是都給你吃喝玩樂專用的。”
“我在這兒說正經事呢！”
“我說得也挺認真來着，不過你放心，他也沒找我要多少，前前後後也沒給他超過十萬的。”
“你這個計量單位也太可怕了，他這是帶許若琳去什麼地方了居然要花這麼多？而且許若琳家明明就很有錢，她爸可是做工程的，家裡在北京住别墅，那别墅也沒有比張總家的小多少。”
“啊？你去過啊。”
“以前有次我們研究室組織吃燒烤的時候就去的她家後院。”薤白抱起雙臂，“搞不明白許若琳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讓小她六歲的小孩兒去給她花錢。”
“我覺得啊，說不定是商洋不想事事都讓女朋友出錢呢，就算說有這麼個年齡差在，在商洋看來，那也是自己女朋友，也是要寵着。”
“那就請他用自己的本事來寵。”薤白看起來是真的有點兒生氣，“整個暑假都不回家，校慶持續那麼多天都不回學校，要是過年的時候他也不露面，就要好好教訓一下了。”
商陸都有點兒怕了：“好嚴格啊寶寶。我們能不能别為了别人的事這麼氣啊。”
“小洋叫别人嗎？他是你親弟弟。而且我又一直對他和許若琳搞對象這事兒耿耿于懷，要不是以前我總讓小洋一個人在研究室裡，要不是許若琳跟李東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積極支持他們的感請，也不至于讓許若琳撿了這麼個大漏。”
“咱就說緣分這個事情吧，強求不來，有就是有，你拆不散，沒有就是沒有，也合不來。總而言之就順其自然吧。”
“這方面你倒是挺看得開，是覺得女大三抱金磚、小洋一次性抱了兩塊兒金磚嗎。”
“哈哈這個比喻有意思！”商陸說說笑笑的，一點兒沒有嚴肅的感覺。反正在他看來，商洋找個年紀大一些的女朋友倒是挺讓人放心，對方又是心理學的，家境學曆都不錯，最重要的是，她還是薤白的同學，人品肯定有保障，說不定能為商洋掌舵呢。
但是顯然薤白不認同，估計他到現在都覺得許若琳就是在占小孩兒的便宜，覺得小男生比較容易拿捏，她可以從商洋身上得到她一直追求的甜蜜戀愛。萬一那股甜蜜勁兒結束了，打算正式談婚論嫁了，到時候她會不會又要換一個穩重的人了呢。薤白覺得許若琳隻是年齡大，心智并沒有多大，某些方面還單純得很，根本禁不起風浪。
“這學期開學之後我還沒去過研究室，等我去學校問問裴教授的看法，他肯定也覺得這對兒多少是有點兒荒謬了。”薤白推着行李箱，跟在拎着保溫箱的商陸身後，走出電梯的時候直接撞在後者的背上。
突然停下步子的商陸，在感覺到身後的人跟自己撞在一起之後，先是道歉，然後側過身：“該怎麼說呢，也是邪門兒，這就叫做既視感吧？”
薤白揉了揉鼻子，看到前方他們家門口又蹲着個人，這種既視感讓他頭皮發麻：“小洋！？”
上次看到商洋同學蹲在這裡，還是跟前女友分手那次呢。這一次薤白也就隻能合理推測，說不定商洋被自己遠程念叨得和許若琳分手了。
“上次不是把你指紋錄進去了嗎，為什麼還不進屋兒等。”商陸笑呵呵地走過去，踢了踢商洋的大腿，“我跟你薤白哥說了一道兒關于你的事，沒想到直接把你給念叨過來了，怎麼了這是，又分手了？”
薤白俯身想要把商洋拉起來：“你這孩子怎麼就喜歡蹲牆角兒呢，快給我起來。又是出什麼事了？”
商洋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看到兩個人的時候，心虛地回避了視線：“我沒臉進去，但又不知道還能找誰，不敢回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