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我們可以再商量！”侯玥瑤笑着說，“但是沒關系啊，我們不反同的，說真的我也沒見過反同的人來着，我問了身邊的朋友，大家都覺得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呀。我爸爸媽媽也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性，我們隻是有點兒不一樣，沒有哪個好哪個壞。而且仔細想想，你喜歡男的，我也喜歡男的，我們可能還有點兒像！？”

韓建濤臉上的驚慌轉變為驚恐：“你和這麼多人都說過了？”

“哈哈當然沒有，隻有我爸媽知道，其他朋友都隻是聊天聊到這個話題而已啦。”侯玥瑤拍了拍韓建濤的肩膀，“不知道怎麼回事，知道你有男朋友之後反而覺得跟你更親切了……”

“是誰……你是怎麼……”

“這個就是秘密了，但是你也不要小看我爸爸哦，他還挺厲害的。不過說真的，也是因為我們都很喜歡你啦，所以會特意去查一查。查到你男朋友的時候，我爸都驚了，一個勁兒地跟我說看看人家看看你，說我這輩子都沒本事找到一個那麼厲害的老公……”侯玥瑤看起來不是在刻意恭維，那表情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充滿遺憾。

這反而讓韓建濤更加無法理解了，在他的認知裡，這世上就不應該存在如此善解人意的人。曾經被他傷害過的前女友在得知他的取向之後立刻就去找閨蜜哭訴，後來前女友的閨蜜把這件事公開，并且說得十分難聽。那時候學校裡每一個人在看向韓建濤時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堆裡的腐爛的魚，那個眼神讓他記憶銘心。

那還是一群十幾歲的青少年，他們的思維還沒有完全受到社會侵染，一切都保持着相對純潔的樣子。但就是相對純潔的那些人，曾經狠狠抨擊過、嘲笑過、唾罵過韓建濤啊。

“他不是、不是我……不是我男朋友。”思緒混亂之下，韓建濤斷斷續續地否認，“已經不是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侯玥瑤沒有面露不解，隻是坐回梳妝台那邊，抿着嘴思考了一陣，緊接着問：“為什麼分手呢？為了仕途嗎？還是為了父親的命令呢？”

韓建濤低下頭，一言不發。

“我爸查到你和甄教授是同一所高中的同班同學，你們認識十幾年了吧，十幾年就算不是戀人，也是很好的朋友了。我都沒有任何一個超過十年的朋友，所以很羨慕呢。”

“遠、甄教授他，絕對不是什麼理想的朋友。”韓建濤痛苦地皺起眉，“也絕對不是理想的戀人，更不可能成為理想的伴侶。那人智商太高，已經遠不是聰明的那種程度了，那是個天才，和普通人無法交流。”

侯玥瑤入神地聽着，沒有打斷，直到韓建濤說完，才發表了意見：“你們是因為出現感情問題，才分手的嗎？”

韓建濤重新坐回沙發上，按着胸口用力喘了口氣：“也是也不是，所有的因素都有吧，像你剛剛說的，來自我父母的壓力也是一方面。我實在是沒什麼能力，一旦放肆着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被父母強烈制止。但是他們不會摧毀我，反而會去摧毀那些我很在乎的……所以既然我順從他們就能夠讓大家都相安無事，那麼何必反抗呢。抱歉，說的好像有多大義凜然一樣，其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我沒有向你表明自己的取向，就那麼和你訂了婚，真的很抱歉。”

“你是真的覺得很抱歉嗎，還是單純因為事已至此所以不得不道歉了？”

韓建濤苦笑了一下：“一半一半吧。”

侯玥瑤也笑了笑：“我們就這樣誠實面對不是挺好嘛，我不在意你的過往哦，人都是會犯錯，不會犯錯的人真的很恐怖欸，所以如果你說你從前沒有做過任何錯事，我可能反而會覺得你很吓人。假如說，你已經和甄教授徹底斷開，不再留戀，也不再想着将來和他有什麼戀愛方面的交往，然後你打算換換心情，想要發展一段新的感情，正巧我就出現了，所以可以和我發展試試看，那麼我是同意的哦。”

韓建濤再次感到震驚。

“你也不用這種表情吧，”侯玥瑤不好意思地笑笑，“搞得好像我真的沒得選擇、沒人要了一樣。唉，我也是相親過很多人的嘛，能看得順眼的男性真的不多……我偶爾會覺得男人是不是腦子都不太對勁，自我得無可救藥。但是最近接觸了幾個同性戀，突然覺得優質的男性原來都在男性圈子内部消化了。既然指望不上異性戀可以讓我順心順意，那讓我從同性戀裡挑一個也沒什麼吧？”

這個姑娘的思維方式實在不太尋常，韓建濤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你真的明白什麼叫同性戀嗎？”

“不就是喜歡同性嗎？”

“是啊，所以對異性就……”

“我們可以培養其他感情嘛，反正愛情又靠不住。”

“但你也會想要個孩子吧……？”

“嗯？你精子質量不行嗎？”

韓建濤被她整懵了，“不，不是，但我……可能永遠沒辦法和你……就是、就是真正成為夫妻。”

“哦哦，我懂了，我懂了，吃藥也不行嗎？或者試管也可以啊。”

這人樂觀得好可怕，韓建濤甚至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一丁點兒甄遠峰的影子，同樣是自信起來不顧别人死活的那種自我感覺良好類型。“這終歸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不是什麼好人，我覺得你還是早點兒告訴你父母，讓他們給我革職，找個罪名處分掉才是最優解。”

侯玥瑤深受打擊：“真的假的，就這樣你都不考慮我？你想過沒有，這樣我們都可以過得很舒坦啊，将來我們會幫你擺脫你的父母，你的事業絕對能夠得到保障。我們也許沒辦法成為真正的夫妻，但是可以一起逛街一起看時尚雜志，一起追星一起研究最新的節目，這不是很好嗎？”

确實很好，好到讓韓建濤想都不敢想，他現在乍一看仿佛沒有反駁人家的理由，但僅存不多的良心告訴他這個選擇是不正确的。

到底哪裡不正确了呢？

韓建濤眉頭越皺越深，眼前浮現的竟然還是甄遠峰的樣子。

真特麼該死，怎麼事到如今了自己的大腦還是轉不過來彎兒呢，這和戀愛腦有什麼區别？所以成功的事業、一生的愛好、高尚的追求都不如一個聽不懂人話的甄遠峰嗎？

“你知道你為什麼不考慮我嗎？”侯玥瑤大概是看他沉默太久了，就為他提供了一個思路，“因為我給你的這個看起來非常不錯的選擇，并不是你的唯一選項。你心裡還有一個選項，你更傾心于那一種。”

韓建濤擡起頭看着她，發現對方已經不再是剛剛那副受打擊的模樣。

侯玥瑤繼續着她的語重心長：“也許你心裡一直有兩個選項，一個是順從父母、走正常的人生，另一個是反抗父母、走自己想要的人生。你是聰明人，所以會覺得第二種選擇太冒險，一定會失去所有。理智讓你委曲求全，即便是放棄自己想要的無所謂。假如說你想要的隻是一個玩偶、一件衣服、一種食物，那其實放棄了也隻是稍微有點遺憾而已。但你想要的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所以放棄真的太難了。”

韓建濤終于反應過來：“你該不會是想要勸我鼓起勇氣出櫃吧？”

“不是哦，我隻是在跟你分析。”侯玥瑤歪了歪頭，“畢竟也是人生大事了，不光是對你而言，也算是對我而言，更算是對那位我還沒見過的教授而言。我覺得，韓哥如果連面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那麼也無法保證你就有一生懷抱着一個秘密的勇氣。”

這句話無論是從邏輯上還是語氣上，都讓韓建濤幻視出商陸的樣子，他注視着侯玥瑤幾秒鐘：“你見過商陸了。”

侯玥瑤的表情出現了破綻：“啊？”

“原來如此，怪不得。”韓建濤無奈地笑了一聲，“那人很難纏吧，麻煩你跟我這種人周旋了。”

“啊？什麼，你在說誰啊……”侯玥瑤拙略地糊弄着，“還有，你不要總說你這種人，我覺得你很好啊，而且也确實有人喜歡你嘛。人無完人，通常盯着一個人的缺點看的話，隻會讓自己越來越難過。你也要接受自己的缺點呀，接受缺點才是改正缺點的第一步，這是我爸跟我說的。我爸已經接受了我學習不好的這個缺點，他接受了我的毛毛躁躁，接受了我的平凡和普通，然後剩下的在他眼中就都是優點了呀。”

韓建濤報以感激地朝侯玥瑤微笑着：“你完全不普通，普通人是說不出這樣大度的話的，你是我見過的所有女性當中最有氣量的人。”

侯玥瑤抓了抓頭發，“你這麼誇我就讓我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要跟那個教授搶你嗎？就是，你比較喜歡什麼性格的人啊。”

“哈哈，我啊，我喜歡的可能不是人，”韓建濤聳了聳肩，“那大概是個神經病吧。”

“都說天才和瘋子隻有一牆之隔，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也不全是真的，天才和瘋子可能根本沒有那一牆之隔。”韓建濤撐着膝蓋站起身，“解除婚約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想辦法解決的。這陣子受你照顧，我會再登門向侯常委他們磕頭謝罪。”

“不，不不，不用的！”侯玥瑤也站起來抓住他的手腕，“該怎麼解除婚約我們再想想對策，這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尤其最近局勢動蕩，這個時機無論發生什麼都會成為聚焦點、被各派當作大事件來研究。我今天也隻是想聽聽看你的心意，其他來日方長，我們再商量。”

侯玥瑤總覺得韓建濤離開時的那個表情像是在心裡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那就像是要赴死的戰士臨别時的樣子。這讓她心有不安，就怕韓建濤會走極端，所以很快就給那個指示她要怎麼勸韓建濤的人打過去電話：“喂喂？聽得到嘛？……我把你說的那些全都交代給韓哥了，看起來他好像是很想解除婚約，但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看上去像是要拎着刀子去找他爸媽攤牌了一樣。……所以接下來我就什麼都不用管了嗎？那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啊？”

“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隻有接下來真正到來我們才能知道，你這麼問我、我也沒有預見未來的本事啊。”電話另一端，商陸正躺在床上，耳邊的電話是薤白正幫他舉着，“不過沒有意外的話韓處長是沒辦法那麼順利地走到他父母面前的，所以暫時不用擔心。”

“你這個運籌帷幄的樣子莫名的戳中我的萌點，怎麼搞的嘛這個年頭同性戀都要求這麼高了嗎？必須是高質量人類才能走進你們圈子的嗎？可不可以給我介紹個啊，女的也行。”侯玥瑤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女的也行？”商陸呆呆地眨了眨眼，“你别說，我還真認識一個，可能各方面都不太像個女生的女生……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見見，當作開開眼界。”

侯玥瑤興奮得“好啊好啊”地答應了下來，挂斷電話之後，商陸側過頭看了看薤白：“我不知不覺就把王曜華給賣了。”

“呵，怎麼感覺你是蓄謀已久呢。”薤白無奈地笑了一聲，随後輕輕彈了一下商陸的腦門兒，“今天的工作時間結束，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