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不值,畢竟自己一家都在綏城長住,十三入秋還要和明少姬去六庫學。
思前想後,陽七一咬牙,揪了老鸨脖子道:
“走!和我去取錢!”
陽七總算在宵禁前趕回來。
想起老鸨捂着心口仿佛要被銀餅砸暈的表情,陽七就恨不能給她飛腳讓她真去暈上一暈。
章母在綏城内也有商隊的落腳處。陽七和那裡的管事說了,又出了字據,管事便很痛快地付了銀子。陽七讓那管事作見證,當着老鸨的面立下字據,兩人用紅泥畫過押,朱勾從此就是陽七的私奴。管事發現陽七花一塊銀餅買的就是個暗娼,看着她的眼神像看個瘋子。
陽七也覺得自己搞不好真瘋了。
頂着落日餘晖,陽七背着朱勾一步一步往家走。當聽說自己被陽七用一塊銀餅買下時朱勾愣了愣,除此以外即沒欣喜也沒反抗。陽七覺得朱勾雖然活着,但她的心卻像是死了。
走了一個多時辰的路,陽七到家時就有些晚,阿棄早就在巷子口等着了。見陽七背着個大活人回來阿棄吓了一跳,颠颠跑過來圍着陽七兩人轉來轉去,被陽七攆到一邊。
“飯煮好了沒,我都餓死了。”陽七不想提那一塊銀餅的事,頗有些色厲内荏地嚷嚷。“再去燒鍋熱水,吃完飯我給朱勾洗個澡。”
阿棄心思簡單,好奇過也就罷了。聽見陽七吩咐立馬回竈房燒水,飯食都是做好的一直熱在竈上。等陽七把朱勾放下,飯食已經上了桌,倒沒什麼魚肉,但結結實實蒸了一籃粟面餅,還有兩碗豆飯一鍋蛋湯。佐上三四樣應季小菜,是平常人家頗豐盛的一頓了。
陽七看過很滿意,覺得沒丢了自己的臉。轉頭先在朱勾手裡塞了隻餅,又盛碗湯給她。
“吃吧,吃飽了好洗澡。”
朱勾看看自己手裡的餅,低頭咬了口。
見她吃了陽七不禁松口氣,她可真怕對方突然想不開來個絕食。
往後好長段時間都要在一起生活,陽七暗想得給自己發瘋似的巨款買朱勾找個站得住理由。總不能把茲女抖出來,又不是不想活了。
陽七邊吃邊想,等吃得差不多了也打出個腹稿,于是放下碗,真假參半地對朱勾拱手道:
“我名陽七,本在稷坂山打獵為生,後出了些變故,輾轉來到綏城,現今任綏城府庫曹吏。我雖出身微賤卻也希望日後能有自己家名封地,做個城主國主。聽聞你本是貴族府裡出身,便想拜你當門客,也好為我謀劃一二。我家雖沒什麼錢财,但即誠心邀你入門,就定不會棄你。日後但凡有我一口吃的,便有你一口吃的。我吃飯,就絕不會讓你喝粥的!”
朱勾最初還很心不在焉,聽到陽七說要建城立國表情就有些微妙,等到說絕不讓她看着幹飯隻能喝粥,那臉上的一成不變就有些挂不住。然而生動的表情僅有短短一瞬,下一刻似乎又被拉回現實。她放下碗,連眼睛也閉起來。
陽七看着急死了,這下家裡裝倆啞巴,幹脆憋死她算了!但又不敢逼得太狠,此時來說隻需朱勾好好活着就謝天謝地了。
用完夕食阿棄把碗撿下去,竈房裡的水也燒好了。陽七家小門小戶,春夏洗澡多是在井邊沖沖了事,但看朱勾病恹恹的就擔心洗澡洗出個風寒來,于是老實燒了水,又把朱勾抱到溫暖的竈房裡。
朱勾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抱來抱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陽七膽子大起來。為了穿脫方便,也沒人會特地給暗娼裁衣裳,朱勾身上的麻衣其實就是一塊布上掏兩個伸胳膊的洞,腰上拿繩子綁了算作腰帶。陽七一拉繩子衣襟敞開,整個身體便一覽無餘。
她可真白。
這是陽七第一個念頭。
和少城主綏玉後天的養尊處優,或者十三天生麗質都不同,朱勾身上像是種常年不見天日的冷白。陽七把朱勾放在竈台旁邊的木墩上,自己提着桶蹲在她身前,一擡頭,發現朱勾也在垂着眼睛看她。
陽七下意識咧嘴露出個笑。
朱勾還是垂眼看,看得陽七都有些不自在了,隻好撓撓頭伸手試試桶裡的水溫,拿起瓢澆點水在她膝蓋上。
“疼不疼?”
水珠慢慢滑過原本該有膝骨的可怖疤痕,半晌,朱勾搖搖頭。
陽七就放心了。養朱勾就和養個孩子似的,當年小十三都沒這麼麻煩。此時陽七卻也不覺得麻煩。既然朱勾表示膝上的舊傷不疼,陽七舀了水站起身抓起朱勾長發讓她低頭,從她頭上澆下去。
她覺得朱勾抖了一下。
不知怎的陽七突然伸手摸了摸朱勾腦袋,她也是下意識的反應,摸過自己都愣住了。但摸也就摸了,又沒摸什麼不該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