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離開長安時,想着得去一趟國公府。
街上還是亂紛紛的模樣,女子走在街上很容易引起注意,因而,沈荔女扮男裝,打扮成書生的模樣。這動亂世界,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卻也是最安全的,無人引起懷疑。
待收拾好一切,她找來阿福,給了她一兜的金銀首飾,說道:“我也沒多少銀子,這三兩銀子你拿着,還有這些首飾,等到太平後做個嫁妝擇個好夫婿。對了,你娘在角門門口等着你。”
如今沈家人心惶惶,有的小厮丫鬟就連賣身契也不顧着了,一個兩個的結隊離開沈家。
阿福生出這樣的心思,已經不止一日兩日了。于是,她坦然接過首飾和一包銅錢。
“姑娘可是要去陵州?” 阿福問道。
若是姑娘要去陵城,她可以一路照顧着。
沈素來梨榕院裡找她時,沈荔并未屏退阿福和秋香,因而聽到阿福提到“陵城”,她對此并無半分的怒意。
“的确要去陵城,不過我還有事要去别的地方。” 沈荔回道。
陵城并不遠,她可以找個馬車,直去陵城,總需三日的路程。她已經打算好了,先去國公府找青禾一趟,再去醫館一趟,倘若虞臨淵在,說不定他會有許多裴适的消息。
阿福又是一番感謝之言,沈荔看了看了天色,天蒙蒙亮,透着三分日光,已經是辰時了。
話不多說,她拿了重要的物件便起身離開沈家了。
沈素聽到消息,便一路連走帶跑到了角門口,卻也什麼都沒抓住,什麼也沒留住,隻看到路的盡頭,走着一個瘦小的男子背影。
他過分沉重的心情終于得了一時的喘息。
她還在,她還在,想到這裡,沈素拔起步子就朝梨榕院的方向跑去。
梨榕院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倒放下了心。
隻要她在,一切便好,哪怕此生不見,隻要她在。
沈素站在院門口,手顫顫地扶着門框,這樣祈求着幸運神的光顧。
城外人心惶惶,行人神色緊張,沈荔隻覺得自己的心過分輕松。
隻是她怎麼輕快着步伐走着,沈府與國公府隔着兩個坊,沈荔堪堪走了半個時辰之久。
“阿婆,裴姑娘可在府上?”
沈荔急忙上前問道。她在角門口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一個提着籃子的婆子。
國公府所處的這條街上住的都是一些皇宮貴族,文武貴人。本來這裡就稀稀疏疏,到這特殊的日子,都掩着門戶,挂着白幡,行人愈加稀少了。
雖然沈荔這是第一次女扮男裝來到國公府,可是與這阿婆卻十分相熟。
一見到她,就把沈荔拉到一旁好心說到:“沈姑娘,如今這條街都不安全,更不論這國公府了。姑娘還是好心離開吧。”
一面說,一面就要走,擔心在外面待的時間久了,會引起侍衛的注意。
話不多說,沈荔看了看四周,悄聲問道:“裴姑娘可在?”
阿婆一隻手提着籃子,聽女扮男裝的沈三娘這麼一問,另一隻手就朝膝蓋拍去,又慨歎道:“裴姑娘不聽國公夫婦的話,就要喬裝打扮,非要跟着世子去陵州一趟。這都多少日子了,也沒個消息。”阿婆并不知道沈家的如今的境況,又湊在她耳邊勸說道:“姑娘可莫要學我們姑娘,趕快回家去吧。”
青禾卻也去了陵城,這倒讓沈荔始料未及。
當然,又發生了一件讓她更始料未及的一件事。
她找了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前往醫館,醫館裡的幫工卻也說着同樣的話。
“東家去了陵城。陵城那麼亂,東家那麼惜命的人,也不知道怎麼非得去陵城。”
“你懂什麼?” 另外一個搖搖頭,一邊配着藥,一邊說道,“你沒看到東家是去追一個姑娘了嗎?”
“什麼?那明明是個男人啊 。”
配着藥的藥師一臉老成,神神秘秘地說道:“你别看人穿着男裝就是男人了,那明明是個女子。
兩人八卦期間,沈荔已經上了馬車,朝陵城的方向奔去了。
一路上緊趕慢趕,還是花費了整整三日,因為路上流民太多了。和她們相反,流民往京城的方向紛至沓來。
沈荔卻是朝城外的方向而去,惹得路上的人紛紛議論:“這人是不要命了嗎?城外多危險,還往城外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也因着此,她被多次盤查,幸而沈荔一臉秀氣,手上沒有練武的繭子,看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她也就輕巧度過了。
沈荔在陵城住了兩日,一有空閑就去找青禾和裴适。
可是沒有半點的消息。
直過了半個月之久,沈荔在醫館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裴适。
可是這次,他卻不是站着的,而是坐在一個木制輪椅上由人推着。
“公子,這家店裡沒有這味藥,我們換一家?”
那女子說話溫溫柔柔,低着頭細聲細語地問着。
沈荔稍上前幾步,怕驚擾了對面,又退後一步,才堪堪站住。
她朝那女子看去,說話的女子身穿緞織掐花對襟外裳,身形雅雅,梳着緩鬓,插着一支玫瑰晶并蒂蓮海棠修翅玉鸾步搖簪和一對攢珠青玉笄,更襯得她袅袅婷婷,比她在京城中見到的貴女更有氣質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