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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番外·藍色電極(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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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凡認為,自己想要得并不多。這隻不過是他們曾經一直在踐行的默契——視彼此為最特殊的唯一。像一道再基礎不過、老生常談的習題,經典得不需要再被證明,理所當然到連提問都顯得多餘。張濤則為姜凡的答案僵在了原地,如果他們此時仍然十七歲,那麼這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可是他再也無法回到十七歲了。

“你怎麼這麼安靜?”隔着厚重的冬衣,張濤忽然用手肘杵了杵姜凡。

他轉頭看向把自己捂得嚴實的張濤:“為什麼這麼問?”

“我以為你會像看第一部的時候那樣,電影一散場就開始吐槽不合理的情節和設定。”張濤的臉被口罩遮着,卻能從眼睛看出他在微笑,“洛希極限……什麼的。”

電影院離兩人的家都不遠,又正值春節假期,車位不好找,姜凡便沒開車出門。他們如今正步行在回家的路上,兩人原本順不了多久的路,但他執意要先送張濤回去。

“嗯……其實也有,炸毀月球的計劃本就站不太住腳。即便是使用相控陣技術,三千多枚核彈的威力也不足以讓月球解體。總能量遠遠無法克服月球的引力結合能,那是10的29次方焦耳級别。哪怕每一枚核彈都達到了百萬噸當量,加起來也連零頭都湊不到。更不用說月核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鐵元素,而引發鐵元素聚變需要十億度高溫……總之,這一整套計劃無異于試圖用一枚打火機燒開太平洋。”聽見張濤笑了出來,姜凡也心情大好,“所以,科學是科學,科幻是科幻,如果有需要,月亮當然也可以被摧毀。雖然……有點遺憾。”

當初一起看《流浪地球1》的四人如今隻剩下他們兩個,而他也變得與那時有所不同。大多數人的成長之路都是由天真走向現實,可姜凡成熟起來的方式卻是讓自己逐漸去相信世俗中的浪漫。他開始後知後覺地明白為什麼四年前的張濤感歎“如果可以帶着月亮一起就好了”。倘若再來一次,那他一定不會解釋這樣有多危險,也不會說還是把月球推走比較好。

“同桌……”張濤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你好像有點變了。”

姜凡當然知道自己和從前不一樣,可他還是想要聽張濤說:“哪裡變了?”

“變得……嗯……”張濤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出口,“變得像個活人。”

姜凡順手幫他理了一下從肩膀滑落的圍巾:“謝謝誇獎。”

此後的五年時光裡,姜凡對故鄉冬天最深刻的記憶就停留在了今夜。與波士頓相比,杭州的冬天溫和得不像是冬天。這個傍晚的場景時常出現在他夢裡,高考公布錄取結果的三年半之後,他們再次站在張濤家的樓下。即将分别之際,他忽然說道:“留在國内讀碩博也不錯,有幾所高校在凝聚态物理方向的研究已經趨于世界頂級水平。”

前半句乍一入耳,張濤還以為姜凡是在寬慰他。直到聽見後半句他才反應過來,姜凡說的其實是自己。他有些愣了神:“你不想去MIT了?”

“剛接到面試邀請,還在猶豫參不參加。”姜凡停頓半晌,補充了一句有些違心的話,“暑假去了一次之後,我覺得……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

他們都明白,以姜凡各項出色的條件,隻要他正常完成面試,就沒有理由不被錄取。張濤不敢問他在猶豫什麼,随即換了個切入點:“推□□程去年九月就已經結束了,你如果想留在國内讀書,那就隻能今年年底去考研,明年九月才能入學……這樣會浪費你本科畢業之後整整一年的時間。更重要的是,你已經沒辦法直博,也不能留在清華了。”

清華物理系隻招推免直博生和普博生,不接收碩士研究生,也就無法通過考研入學。如果姜凡執意要留在國内,那他不止需要考到外校,還極有可能面臨更長的學制。到了那時,被浪費的就不止是一年,原本二十七歲甚至更早的博士畢業時間大概率會被拖到二十八歲之後,博士後的出站時間也要據此後推兩三年。

早已立志在學界深耕的姜凡比誰都明白,三十歲之前的求學經曆和時間對一名科研工作者而言有多麼珍貴。可若是他與張濤之間真的存在心意相通的可能,那他就心甘情願做出這份看似不值得的犧牲——10043号禁令斷絕了張濤随他一同赴美的機會,如果想要長相厮守,他就隻能留下來。

“我可以去中科院物理所,或者北大物院。”姜凡的心髒忽然瘋狂跳動起來,他甚至感到有些喘不過氣,隻能摘下口罩繼續說道,“還在北京……不能直博也沒關系,我會多做出一些成果,提前畢業。”

沉默讓冬夜的空氣都停止了流動,直到張濤歎了一聲氣,徐徐白霧消散在風裡:“姜凡,别太小孩子氣……想想看,你是怎麼一路走到今天的。”如果姜凡是為了他才做出這樣的決定,那他所虧欠的絕不僅僅是姜凡本該更加光明璀璨的未來,還有曆盡艱辛、栉風沐雨的過去。

姜凡為此微微發怔。他在父母的影響下早早開蒙,從三歲就開始讀物理繪本,對世界的好奇和認知以粒子為單位延展。初中時,他提前學完了高中的數學和物理課程,開始接受物理競賽的培訓。高一距離省隊僅一步之遙,高二與國家集訓隊六名之差,高三終于如願以償保送清華,他也下定決心将凝聚态物理作為未來的研究方向,卻又在命運的捉弄之下從國家隊落選,為多年的努力畫上一個并不圓滿的句号。

為了彌補少年時代的遺憾,他大一就進了組,從最基礎的撕材料和洗樣品做起,全身心地投入學習和科研,幾乎放棄了所有可以休息的假期。好在他的天資和勤奮最終沒有被辜負,兩篇PRB和一篇PRL一作的背後是無數個不眠不休的夜晚、數不清的孤獨時刻和失落瞬間——但他為此感到驕傲。

那個挑燈夜讀高中物理的男孩;那個為量子反常霍爾效應而心潮澎湃的少年;那個在淩晨三點的實驗室中一次次剝離石墨烯的青年……那都是姜凡,而不僅僅是一個天才。

冬夜中,張濤目光灼灼,望得他胸口發燙:“姜凡,别留下。”

即便沒能受邀參加張濤的畢業典禮,姜凡還是訂了一束鮮花送去。将花束送達校門口之後,外賣員在軟件上發來了一張照片。背景裡有上百份等待領取的、缤紛鮮豔的畢業花束,而他選擇的那束白玫瑰和洋甘菊由于太過素雅,在其中顯得格外惹眼。

一星期之後,清華的本科生畢業典禮如期而至。姜凡早在日期剛剛确定的時候就邀請了張濤,畢竟這已經是兩人能夠踐行約定的最後機會。詢問并得知張濤在六月末的這天有空之後,姜凡幹脆越過了征求意見這一步,直接索要起他的身份證号碼來。

張濤秒回了一長串數字,随後才想起問問原因:“要這個做什麼?”

“幫你預約進校。”姜凡解釋道,“畢業典禮的親友邀請名單上,除了我爸媽,我還會填你的名字。”

畢業典禮要開兩場,校級的那場上午在東大操場舉辦,系裡的那場則是下午在理科樓前的階梯廣場舉行。隻有後者才允許親友在現場觀禮,于是張濤中午才到。

“叔叔和阿姨呢?”他以為自己會見到整整齊齊的一家三口,來的路上着實緊張了一陣子,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隻有姜凡一人。

一襲紫色學士袍的姜凡令他感到有些陌生,這是繼高考之後他第一次看到姜凡穿色彩如此鮮豔的衣服:“他們去找自己的朋友了。”

雖然他高中時去姜凡家裡做過客,也見過姜母,但這還是姜凡第一次對他說起詳細的家庭情況:姜母和姜父都是浙大的工科教授,平日裡與清華的學術交流十分密切,人脈廣泛。姜母早年間又在清華求過學,當年的同窗也不乏留在此處繼續工作的,于是她先一步去找老朋友叙舊,将父子二人扔在了一旁。兩個不善言辭的人獨處了半個多小時,說的話一共不超過十句,于是姜父也找了個借口溜了,美其名曰給兒子和朋友留點空間。

聽他叙述完緣由,張濤眨了眨眼:“你們一家人好像有點不熟。”

“是有點。”姜凡表示認同。

校園裡到處都是穿着正式的學生和家長,張濤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灰色T恤衫,隻有他随性得像個遊客。與上次一樣,他還是從東三門進了園。那時的他和頂着一頭毛寸的陳希一起騎車,對距離的感知并不清晰,如今用腿腳丈量,才對清華園的面積有了實感,這裡比浙大紫金港校區還要大上一些。

前往理科樓的路上,姜凡能看出張濤走得累了,他見時間還早,就帶着張濤在圖書館旁的情人坡上稍作休息。前來拍照留念的畢業生很多,為了不搶鏡,兩人配合地在銀杏樹下的蔭涼處席地而坐。

北京即将進入盛夏,天空湛藍得沒有停留一朵雲。張濤選擇躺在草坪上欣賞這道好風景:“往年這個時候,我都回杭州招生去了。”

明天是浙江省高考成績放榜的日子,曾和他在招生組共事的學弟學妹們今天已經啟程前往他們的生源地。在一群年輕人即将結束本科生涯之際,又有許多更加青澀的面孔會滿懷憧憬地出現在這裡。

姜凡也回憶起從去年今日開始的短短一星期:“招生工作其實很有趣。”

“會不會後悔前兩年沒加入?”張濤打趣他道。

“嗯……”姜凡把學士帽摘下放在胸前,随後躺在了張濤的身旁,“有些後悔。”

下午的物理系畢業典禮上,張濤幫作為學生代表上台緻辭的姜凡錄了像,也為他們一家三口與錢教授合了影。作為大學老師,姜母和姜父的工作都不算清閑,兩人趕着回杭州,于是沒有久留,在儀式結束後就打車去了機場。

但餘下的時間并不是獨屬于他們二人的,張濤今天還約了陳希見面。人緣太好的陳希在這天比男明星都忙,有太多朋友需要前去相會。在他過來之前,張濤便和姜凡一路逛到了水木清華的荷塘。如今正是荷花盛放的時節,塘邊同樣行人如織。一想到兩人尚未合影留念,他們就随機邀請一個路過的女孩幫忙拍了照片。

在快門按下的前一秒,姜凡忽然意識到了哪裡不對,他輕聲道:“……我們好像站反了。”

他已經太習慣于張濤在他的右手旁,可這一回,張濤無意間站在了他的左邊。

張濤卻隻是對他笑笑,從容大方地擡手攬過他的肩:“沒關系,就這樣吧。”

姜凡難得過了個輕松的暑假,忽然清閑下來反倒讓他有些無所适從。他開始整理自己要帶去美國的行李,連帶着房間裡擺放整齊的舊物。出乎他意料的是,盡管許久沒回來住,他的書架上也并沒落灰,多年前的競賽書和兩枚CPhO金牌幹淨得纖塵不染。

時隔四年多,他再次打開了藍色封面的《奧賽物理題選》,一簇幹枯的洋甘菊仍然安靜地躺在寫滿他字迹的書頁之間。

他将從北京直接飛往波士頓,因此約好了與即将開學返校的張濤同行。乘高鐵一路北上的過程中,兩人之間的氣氛卻充斥着說不出的詭異。

遲鈍如姜凡,也能看出張濤的狀态并不好。他在短短兩個星期裡瘦了一圈,可以明顯地看到衣領下方鎖骨形狀的凸起。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蕭山機場與薛珅道别的時候,彼時的姜凡稍有不悅,張濤那天晚他和陳希一步離開,自己乘地鐵回了家,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複姜凡前一天晚上詢問他是否平安到家的消息,惹得姜凡擔心了一整夜。

坐在他身側的張濤稍顯疲憊,情緒還算積極,卻多少帶了些強撐的意味。他不确定該不該問問張濤發生了什麼,再深入地聊一聊。這不隻是出于對邊界感的維系,也是因為他自己的思緒正被一個醞釀了許久的念頭所綁架,此刻遠不像表面上所呈現出來的這般鎮靜。

好在不久之後,張濤就在他身旁沉沉睡去,五個多小時的車程最終在相安無事中度過。高鐵到站後,他們推着行李箱穿過悶熱的站台,各自奔赴不同的目的地,姜凡去今晚下榻的酒店辦理入住,張濤回鄭教授借他和室友們暫住的公寓放行李,全部安置妥當之後,兩人再一起去吃頓晚餐。

臨出門前,姜凡特地換了件看起來更正式的白色襯衫,還打算稍微整理一下發型。他剛走進衛生間,就發現鏡子上爬着幾道裂痕,也許是長期受力不均或者牆體受潮導緻的突然開裂,而且裂得時間不久,否則沒理由不被保潔發現。他下樓時想要順便去前台報修,那裡卻碰巧沒人在。姜凡低頭看了看表,此刻已經快到他和張濤約定的時間,他便先行離開了。

餐廳贈送了酒水,姜凡沒喝。他對自己的酒量相當有自知之明,很怕喝酒誤事,一向都是能不喝就不喝,更何況這又是個非常重要的晚上。張濤明早還要給他送機,喝得也很收斂,在酒精令大腦感到些許興奮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晚餐時間的店裡人聲鼎沸,姜凡不覺得這是個能把話說出口的好時機,于是以散步消食為理由讓張濤多留了一陣。天色幾乎黑盡了,他們一路漫無目的地閑逛到附近的居民區,廣場上沒幾個玩鬧的小孩。張濤認為,這是因為暑假已經進入了尾聲,他們大概率都在家裡補作業。姜凡卻覺得,這裡就連老人也很少,空氣又十分濕潤,很可能是要下雨了。

張濤一拍腦袋:“那你帶傘了嗎?”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那刻,一滴雨珠在姜凡的鏡片上劃出水痕:“沒帶。”

他們連忙就近躲到長廊下,這裡四面透風,頂部也并非完全封閉,絕不是個避雨的好去處,但他們别無選擇。水珠順着石柱上茂密的爬山虎葉片滴落,也從拱頂和藤蔓間的縫隙處垂直墜下,在石闆地上碎成水花。

兩人擠進廊下一個尚且幹燥的角落,張濤剛在镂空的格栅牆前站定,就要從口袋裡翻出手機:“我現在就叫車吧,雨天的……”

打斷他的是姜凡忽然靠近半步,握住他手腕的舉動:“可以再陪我一會兒嗎?”

張濤怔怔望向他,卻也沒抽回自己的手:“……好。”

雨水、植物、石牆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潮濕而溫熱,霧一般将人困住。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唯有呼吸聲和雨聲在鼓膜上回響。世界被隔絕在雨幕之外,他們對時間流逝的感知也不再敏銳。張濤已經不知道,他與姜凡的對視究竟持續了幾秒還是幾分鐘。當一顆微涼的雨沿着頸側的肌膚滑落,他才如夢初醒般地挪開了自己的目光。

“我們……”他張了張嘴唇又噤聲,隻覺得說什麼都不好。

“張濤。”當這一刻真正來臨,姜凡反倒不再感到緊張。他放開張濤的手腕,轉而握住手掌,交織的體溫侵襲他所有的感官,他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張濤沉默片刻,才低聲開口:“對不起,我不能。”

“是不能,還是不願意?”姜凡的聲音十分平靜,卻将他的手越攥越緊。

張濤回避了這個問題,反問他道:“……你為什麼選擇在今晚對我說這些話?”

“我要走了。”姜凡的答案并不出人意料,“在走之前,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至少……我想争取一次。”

“姜凡……”張濤輕輕歎息,語重心長地回應他,“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我答應你,我們又要怎麼熬過這五年呢?”

“如果相愛,我并不覺得這是一件無法實現的事。”姜凡仍然低頭望着他的眼睛,語氣沉穩而堅定,“我會把所有長假都用來回國見你,并且在四年之内就拿到博士學位,回清華做博後,之後……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

張濤竭力壓抑着心頭翻湧的情緒:“你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相愛和相守完全是兩回事。”

姜凡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确不擅長面對感情:“我剛剛所說的話或許真的……太理想化,甚至太幼稚。但我還是想試試看,而不是像之前那樣錯過你。”

他的話觸及了張濤本就敏感又脆弱不已的神經:“像之前那樣?”

“是的,像之前那樣。”此刻的姜凡坦誠得不顧及任何後果,“和你認識的六年裡,我們曾經有過許多機會可以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麼沒有?”張濤無法再強裝鎮定,他開始試着掙脫姜凡的手,皮膚已經摩擦得發紅。

“是我不好。”姜凡沒有因此而放開他,還将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他的睫毛輕輕顫抖着,“一直以來,都是我不懂得要怎麼去愛一個人。”

張濤對他搖了搖頭,胸膛劇烈地起伏着:“你現在也不懂。”

姜凡無言以對,他安靜了許久才重新開口:“你還沒有回答我,是不能,還是不願意?”

張濤下定決心般,一字一句道:“我不能,也不願意。”

姜凡的目光之中充斥着複雜的情緒,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将這句話問出口。可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是因為薛珅嗎?”

張濤的沉默已經比任何回答都要有力。

他的語氣和目光一樣沒有溫度:“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沒有,我們從沒在一起過。”張濤偏過頭去,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眼底不安的神色。

姜凡怔住了:“那你為什麼……”

“我愛他。”一股想要釋然的沖動正在拼命地撞擊着張濤的胸腔,他徑直望進姜凡的眼睛裡,逼迫自己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像愛過你那樣,愛他。”

姜凡的眼睛頓時紅得幾欲滴血,他極力克制着聲線中的一絲顫抖:“張濤,不要騙我。”

“姜凡,我經常會覺得我們兩個懦弱又可笑。”張濤垂下眼簾,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一個微笑,“即便是在最愛對方的時候,也什麼都說不出口。薛珅卻和我們不一樣,他說過很多次愛,在我還不愛他的時候……在你不能陪在我身邊的時候。”

“你就這麼缺愛嗎,張濤?”姜凡幾近無法思考,他不留任何情面地說出了最刻薄的話,“這種趁虛而入的感情……太廉價了。”

“那不妨讓你知道我到底有多廉價,我和他上過床。”張濤平靜地予以他最沉重的回擊,“很多次。”

胸口傳來的鈍痛讓他難以呼吸,在麻木和無力中,他終于放開了張濤已經被他攥得發白的手:“……你對我,還有哪怕一丁點在意嗎?”

“如果不在意,我就不會和你說這些。”張濤也随之卸下防備,“姜凡,我們都不再是小孩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雖然我可能已經沒有資格再說這種話,但是我很珍惜和你之間的情誼,你對我而言還是很重要,所以我不能再隐瞞你。我們的關系就停在這裡,好嗎?我不想讓它變得——”

他未說完的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封緘,世界裡隻剩下喧嚣的雨聲。姜凡扣住他後頸的動作粗粝,毫不留情,唇齒舌尖的每一次觸碰卻生澀又顫抖。張濤的脊背被死死抵在那面镂空的格栅牆上,他試圖起身,卻又反複被推回來,骨骼和石頭幾次撞出悶響。親吻也随着他的抗争逐漸粗暴,一呼一吸間都是灼人的憤怒和委屈。溫吞的疼痛之中,他的肌肉持續緊繃發力,幾乎快要成功把姜凡的上身推開。可當這雙臂膀溫柔地将他擁入懷中,身體滾燙的觸感又仿佛墜入上一個夏天的記憶裡,令他在一瞬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随着張濤慢慢停止了掙紮,姜凡的吻變得愈加纏綿缱绻,不再克制地宣洩着隐忍多年,不曾言說的欲望和愛意。溫暖的雨水被夏末的風送進長廊,無聲地打濕他們的衣衫、皮膚和頭發。這份遲來太久的年少情深撕裂了姜凡引以為傲的理智,無所謂是非對錯,他自甘沉淪,被愛恨癡纏的深淵所吞沒。

姜凡打開浴室的燈,對着鏡中的身影微微發怔。鏡子上的裂痕仍然橫亘着,為他此刻略顯狼狽的模樣更添幾分不堪。他忽然有些不敢承認這是一向冷靜自持、穩重得體的自己——全然濕透的白襯衫緊貼在身上,水珠時不時從發梢滴落,玻璃鏡片後的雙眸空洞到讀不出任何情緒,一潭死水般沉寂。

他感到極度疲倦,甚至已經無法站直身體,隻能扶着洗手台緩慢地做着深呼吸,試圖将胸腔中洶湧到幾乎破碎的情緒一并壓抑下去。随着他低頭摘下眼鏡,前額上的水珠安靜滑落,混着睫毛上的雨水,一同滴入潔白到刺眼的水池裡。姜凡很難适應視線模糊的世界,他将眼鏡用毛巾擦拭幹淨,随後重新戴在臉上。當他再次擡起頭,殘酷的現實在他眼中更加清晰。他認真地直視着自己泛紅的雙眼,終于意識到面頰上的水痕不僅僅是雨。

姜凡原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夜晚再次失眠,卻不想第二天一早是被鬧鐘叫醒的。他從席卷了四肢百骸的酸痛乏力中睜開雙眼,頭暈、咽痛和鼻塞的症狀一樣不落。他向來不相信命運,卻也想感慨一句,在乘坐十五個小時的航班之前發燒是不是自己的報應。

是的,報應。

因為他将昨晚的那個吻定義為自私到天理難容的複仇。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明白這會給張濤帶來多大的傷害,卻仍然不假思索、不擇手段、不計後果地做了。姜凡去親吻了那個比自己更清醒、更決絕、也更早釋懷的人,用這樣的懲罰去玷污他最為珍視的東西——他們之間關系的純粹性。

而這個吻所刺痛的不隻是張濤一人,還有最為看重這段關系唯一性的姜凡自己。他從來都像一隻緘默的蚌,在細膩而綿長的疼痛中,将無法言說的思念孕育成唯一的一枚珠。那是他在漫長歲月中用沉默、克制與偏執打磨出的珍寶。而就在昨夜,他生生剖開自己,并親手将它摔碎在地。

坐在客機的機艙裡,開啟飛行模式之前,姜凡最後一次打開了和張濤的聊天框。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淩晨,是張濤告訴他,自己昨晚回去就生了病,今天無法來送機,并客氣地祝他未來在美國一切順利。他盯着這段簡短的文字良久,不自覺地捂住額頭,掌心的滾燙混合着體溫與羞愧,在皮膚表層滲出若有若無的刺痛。張濤的字句一如既往地溫和,甚至沒有一句責備,仿佛昨晚發生的一切隻是他的妄念。

北京今日的天氣極好,昨夜的雨将天空清洗得纖塵不染,卻消失得不留一絲痕迹。可姜凡會永遠記得這場傾盆大雨,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那個吻結束後,張濤望向他的眼睛——悲傷到平靜,而他無法再從中看到自己。相識六年以來,姜凡從沒見過這樣了無生氣的張濤。他不再屬于他……不,他從未屬于過他,姜凡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資格去審判、去懲罰張濤。

在他将“對不起”說出口之前,張濤就從他的懷抱中抽離。他一言不發地轉過身,義無反顧地走入了一場滂沱大雨之中。

而姜凡沒有追上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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