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安最後還是被謝屠帶走了。
這話說完以後,謝屠和封煜白默契地停止了争吵,兩人不顧沈晏安的追問,離開房間。
外面地動山搖,沈晏安莫名其妙,等了一會,最後回來的是謝屠。
謝屠打橫把沈晏安抱起,他衣服上多了幾道劃痕,離近了聞,血腥氣更濃。
沈晏安卻全然沒留意這個,緊張兮兮地盯着自己的腿,驚慌地大呼小叫,“謝狗你走慢點!我的腿——”
謝屠反而加快了速度,腳尖輕點,周圍的景物模糊成線,在沈晏安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回到了兩人先前居住的小院。
小院煥然一新。
謝屠之前隻将宿舍當成睡覺的地方,沒想過還要打理,被沈晏安刺激後,逼着幾個在園林建築上頗有成就的院内人給他造景。
還沒進院就能嗅到細微的花香,腳下是青石闆鋪就的地面,不遠處有一灣頗為秀氣的池石造景,活水潺潺,池中養着幾朵粉得可愛的蓮,被底下的金魚啄吻地輕輕搖晃。
修竹、花草、木栅欄……所有擺設都和諧自然。
變化太大,沈晏安一時都顧不上腿疼,摟着謝屠的脖子拽他耳朵,氣憤道:“你既然能将别人的院子據為己有,為什麼不早點這麼幹?”
房間裡也重新改造過,熏香點上了,是沈晏安喜歡的那種聞起來很有大俠故事感的香味。
謝屠把人放在鋪得很軟的床上,自己施了個清潔術,把身上的血迹弄幹淨後,坐在床邊,手法娴熟地拆除沈晏安腿上的包紮。
“那日你走後,我仔細想了想,你一個沒吃過什麼苦的小少爺,不能指望你和我一樣住得這麼糙,便找人把這裡翻修了一下。”
繃帶拆開,沈晏安那條小腿,被烏漆嘛黑的藥糊得不像樣子,謝屠突然笑了下,屈指輕彈,“裹得像叫花雞。”
沈晏安冷哼:“你還好意思說,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
“嗯,确實怪我。”謝屠弄了熱水和毛巾過來,把沈晏安的那條腿放自己腿上,細細地擦,挺不經意道:“你那日找我,是要幹什麼?”
沈晏安一扭頭,冷着臉,“過來取落在這的東西。”
謝屠:“我給你買了好吃的金盞桂花糖,還有一些糕點,等會醫好了你的腿,我帶你去鎏金街玩怎麼樣?”
沈晏安心動。
封煜白将他照顧得很好,但這人看着紙醉金迷,實際生活非常健康,連帶着還要管他。
好吃的點心果子,一天隻給他幾口,還沒咂摸出味來呢,就讓人撤走,改換成水果。
沈晏安試探:“我還沒進賭場玩過牌。”
“我帶你去。”
“先前和江皓去的那個酒樓,裡面有些菜品吃着還不錯。”
“吃。”
“那騎馬射箭?”
“可。”
沈晏安兩眼一亮,發現謝屠在看着他笑,又輕咳一聲,假裝嚴肅道:“我還沒原諒你,你不要太得意。”
謝屠握着他的小腿,指尖摩挲他光潔的皮膚,“好,我知道。”
沈晏安已經迫不及待了,看謝屠隻是捏着他的小腿出神,皺眉問道:“你看什麼,治呀。”
說完,又擡眼,唇角勾起,眸底映着沉沉的墨色。
“沈晏安,你還記得,我先前都是怎麼給你治病的嗎?”
-
沈晏安的腿好了。
過程不提也罷。
今日之前,沈晏安雖然一口一個謝狗地叫着,也經常不把他當人看,但對他總歸是有幾分忌憚。
今日之後……
昂首挺胸走在前面,随意指使謝屠讓他給自己買着買那的沈晏安,頗為自得地想:
謝屠确實是一隻愛舔人的狗,隻要給幾分好臉色,他就願意圍着自己汪汪叫。
就算力氣大、長得高又怎麼樣?
還不是為他鞍前馬後嘛。
沈晏安買了一堆吃的,沒回謝屠的宿舍,帶着他來到冷嶼給他安置的大院子。
“喏,那日來就是想讓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給你改善改善生活,你不願意就算了。”
謝屠盯着他,過了一會才說,“你自己住?”
沈晏安:“是啊。”
謝屠突然換了副表情,神神秘秘地湊到沈晏安耳邊,“這地方一直空着,是因為有許多人在裡面不明不白地死去,地底下鎮壓着冤魂無數,每當夜深人靜就會從地底飄出來遊蕩。”
沈晏安心裡咯噔一下,瞪大眼睛,“啊?”
“我親眼見過。”謝屠再接再厲,心有餘悸似的,“小安,你在這裡住,夜裡千萬不要出來,池塘裡的溺水鬼皮肉被泡得腐爛,最喜歡你這種細皮嫩肉、長得好看的小少爺。”
“扒了你的皮,頂了你的身份,你卻死不掉,隻能眼睜睜看着鬼裝成你的樣子,在書院裡——”
“行、行了,别說了!”沈晏安突然打斷他。
謝屠捧他,笑道:“沈兄有王霸之氣護體,想必這些妖魔鬼怪不敢,也不能近身,是我多慮了。”
他往前走兩步,不出所料地察覺到衣角被人拽了下,沈晏安貼了過來,小聲問他:“你是不是害怕?”
“是。”
謝屠笑意加深,歎了口氣,“我實力低微,勉強打得過溺水鬼,至于吊死鬼、紅衣鬼、還有一些青面獠牙的厲鬼,恐怕很難一戰。”
這回謝屠沒有仔細描述其他鬼的形象,但沈晏安充滿想象力的腦袋,幾乎是立刻就浮現出了它們的模樣。
謝屠招來一縷冷風,柔柔地鑽進沈晏安的衣領,冰得沈晏安打着哆嗦,下意識地抱住謝屠。
謝屠:“怎麼了?小安,你家太大,我怕迷路,你在前面引我走吧。”
沈晏安搖頭,強壯鎮定道:“既然你害怕,那今日還是回你家裡休息吧。”
抱着謝屠說這話,實在是沒什麼氣勢。
沈晏安也意識到這一點,一邊催眠自己不怕鬼,一邊勉強打起精神,後退兩步,和謝屠拉開距離。
他擡頭看謝屠,發現謝屠好像也挺害怕後,松了口氣,繼續道:“看在你這麼怕的份上,小爺也不是不能陪陪你。”
謝屠剛把人哄好,那點壞心思又開始浮動,看沈晏安明明怕得不行,卻還是這幅色厲内荏的小模樣,嘴比腦子快:“沒關系,我早已習慣,自己一人睡也可以。”
沈晏安沉默幾秒,“你不必逞強,我知道你要人陪。”
謝屠眼睛彎起,“不用。”
沈晏安越想越害怕,甚至感覺自己腳踝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他忍不住又往謝屠那邊靠了靠。
功法的緣故,謝屠的身體常年冰涼,夏天貼着是絕好的解暑工具,冬天則冷上加冷,完全感受不到半點人氣,屍體一般。
屍!體!
高度腐爛、皮開肉綻、青面獠牙……
沈晏安猛地一哆嗦,慢慢擡起頭,實在裝不住了,戰戰兢兢地試探道:“謝屠,你是人嗎?”
謝屠差點沒繃住正經人的皮,咳了一聲壓下将滾出的笑,“那自然是。”
用靈氣把自己的臉熨熱了,湊過去和沈晏安貼貼,貼完以後還順便極輕快地親了一口。
驚懼之下的沈晏安完全沒注意到謝屠的這點小心思,松了口氣,抱着他的腰,小聲小氣道:“謝屠,你那小院裝得好看,若是沒人欣賞,豈不是可惜了?”
天冷,沈晏安的鼻尖、眼皮和臉蛋都被凍得發紅,雙眼含水似地,盈盈地望着他,好像全世界隻有他是大英雄。
謝屠盯着沈晏安,喉結微動。
算了。
來日方長,别又把人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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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經波折之下,最終又住回謝屠這裡的沈晏安,在謝屠全心全意,無限縱容的好中,越發嚣張。
首席大比已開始,沈晏安報名參加,前幾場的基礎考核他是一個沒去,全讓謝屠變做他的樣子,代為參賽。
而他本人則在鎏金街各個玩樂之地,拿着謝屠給他的成就點,潇灑不停。
他家家大業大,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在有如此家業的情況下,仍然低調簡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