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來的舒依禾面色極端陰冷,看着對面四人一字一句地問:“是不是隻要我殺了這隻魔族,你就能告訴我一切?”
聞意點頭,其餘幾人摸不着頭腦,還是跟着她乖乖點頭動作。
“勞煩舒君先把大連枷棍搶救出來,再将那些讨人厭煩的眼睫觸須全部封死,我等這便有時間與您細細解釋一切了。”
即使舒依禾貴為分神大能,想要解決這吞噬過萬人性命怨氣滔天的魔物也要廢些時間功夫,到那時節,荊方觀和舒令儀早就各自拿了寶物卷土重來了,沒有魔物的壓力,底下聚集的各色人群自然也會蠢蠢欲動,為了些可能莫須有的消息,這實在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
聞意看着十拿九穩胸有成竹,實則心裡也是七上八下,隻好一直用餘光時刻緊盯着舒依禾那張皺到扭曲的面容。
舒依禾的眼神像即将捕獲獵物的毒蛇,其間流淌着毫不掩飾的惡意,無言沉默好半晌,似是在權衡利弊,終于還是在大連枷棍被徹底粉碎前喜怒不辨地冷然開口:“你最好沒騙我。”
“你們真沒有騙我?”
“騙你做什麼?”更活潑一點的随星開雖然還在喘氣,不過熟練地倚在大刀旁抱着胸,一副樣樣萬事通模樣:“舒君确實和小舒道君,也就是我們師姐很像啊,兩人真不愧是姐妹。”
搬運了許多人過渡到安全地帶的聞熙一面咳嗽,一面點頭又搖頭:“我還是不信,她們兩人能比我王姐和我還要相像麼?”
這個時候戰火初歇,衆人都因聞意和舒君的那番糾纏而有了喘息的機會,聞熙早就混進了修士們的隊伍中幫忙,見狀也暫時放松下來。
有不算了解内情的修士一擡頭再一偏眼,怎麼身邊這個不知名的小修士與天上的青雲劍主眉目間有四五分相似,一時驚異,還是身旁同袍怼着肩膀和她如此這般解釋一番,這名修士最終才撓着頭感歎到:“難怪如此相像,原來是姊妹。”
說到這個話題,不遠處調整狀态的霄天刀派的幾個修士就不累了,排行為四的随星開更是直接離開還在打坐調整的随月生身邊,蹦到了聞熙她們這邊來,插話到:“姐妹兄弟身上就是更容易有許多相似之處啦,就像我和我月姐,我們倆都不喜歡吃辟谷丹,特别是五谷味的,那和直接吃米飯又有什麼分别呢?”
“不過,”她話鋒一轉,突然神神秘秘地說到:“要論我見過的雙胎中最相像的,小意師姐和熙王儲倒是屈居第二呢。”
聞熙當然不服,腰杆比遠處快要打鳴的公雞挺得還直:“我不信,第一是誰?!”
“行事作風,外貌氣度,家教涵養…”她仿若陷入了悠遠的回憶,半晌才總結出:“舒挽月師姐和舒依禾王後有些地方簡直一模一樣。”
聞熙對随星開口中的兩人沒有太多了解,于是有點狐疑地反問她沒有騙人吧,真的沒有吧?
随星開剛想細細列舉一些例子來證明她所言非虛,一旁的随月生終于調整好了靈力脈絡,走過來敲打了一下師妹硬邦邦的腦袋殼:“還在閑聊,不想休息就去幫忙。”
一夥人于是滿天星子般又四散開來,徒留聞熙還在悶悶不樂地想:那位先王後,傳說中的舒挽月道君…不是早就去世了麼?
“你說什麼?”這回反而是一個陌生的男修士停下了腳步,他正跟在随月生身後。
原是聞熙的自言自語不小心被她自己說出口了,恰巧又被耳力極好的男修士聽到,故而有此疑問。
排行為三的随月生被這些小輩磨得沒了脾氣,終于站定身形扶額歎氣:“不過是些玩笑話,這有什麼好糾結的,快走罷,魇寐似是又要複活了。”
才剛進門五年的,年紀比聞熙大不了多少的七師弟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連連後退,轉而很奇怪地問聞熙:“誰與你說二師姐逝世了的?”
他的表情很古怪,聞熙的表情更古怪。
這不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嗎?
七師弟年紀輕,對從前那些愛恨情仇是半點不知曉,一心一意隻撲在練刀這一條道上,風雨無阻,又因為年少氣盛,師尊安南道君被到處惹事而不自知的小崽子鬧得心煩,因此時常踢他前往各處盥洗打掃,美其名曰修身養性。
前一段時間他曾三過九命殿而清掃,裡面供奉着各位先祖前輩的命牌以及魂燈,整整齊齊高低錯落地排滿了一整座殿宇。
聞熙的後背不由攀上一絲涼意,精怪化形噬人的傳說在五州并不少見,她疑心對面之人是撞了鬼,當下就有點哆哆嗦嗦:“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意思很清楚了吧?不惜一切代價,能快一刻是一刻,哪怕拼着這艘雲舟不要,往前沖就是了!”
天空雷雲又滾,雲層波濤洶湧,蔓延遠方,把前路堵得水洩不通。
幾方人馬正在往界雲舟的甲闆上争論不休,差點到了人仰馬翻的地步。
正被徒兒念叨的安南道君面色怒紅,腰中寶刀鋒芒畢露:“停下來做甚?本君座下七個弟子有一大半都在那兒,爾等還在說什麼不急于一時,沒看到她們都快不行了嗎!”
對面的修士将汗水擦了又擦,歎着氣說到:“不是我們不想沖,荊州之内又何曾沒有我宗修士?”
“隻是那妖婦不惜自毀也要提前開啟雷劫,渡劫期間外物難以靠近,何況我們這一船的人,目标過大,恐怕壓根沒摸到荊州邊就要被劫雷劈成串了!”
“劫雲而已,瞧你們這慫樣!”安南聞言嗤笑一聲,氣急之下反而冷靜些許:“說來說去,不就是怕一道天雷下來将爾等的老骨頭劈成渣滓嗎?”
“呸!”
她啐了一口。
“都當師尊長老的人了還這麼貪生怕死,難怪修為一直停滞不前,恐怕,這次也是聽說青雲劍主那群小輩齊齊折腰,好奇驅使下妄想得到什麼奇遇才急匆匆前來的吧。”
“你!你簡直血口噴人!”被戳中心事的幾個老者面上一臊,隻覺周圍人嘲笑諷刺的目光有如實質般朝他們看了過來。
當中年紀最輕的那個男人當下拍案而起還要再鬧,隻是還未起身肩膀就被巨力狠狠往下一壓,立刻坐老實了。
他驚駭回頭,見是一名手中萦繞淡淡水系華光的中年道君,周身清貴,隻一雙狐狸眼笑咪咪的,看着就不像什麼好人。
她再一揮手,盤做蓮花狀的右手指尖有一抹水光脫穎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融入男人眉心之中,成為一顆小小的藍痣,頗有些可笑。
“我昨日夜觀天象,你今天必有血光之災。”
持盈長老詛咒似的下了這麼一句谶語。
九星法宗的大師姐徐至理深得她言傳身教,見狀立刻笑着補充:“我們長老于推演一道極有天賦,好的不靈壞得特靈,尊者今日可要小心了。”
原本還統一戰線的幾個人齊刷刷站起來,都不自覺離男人遠了些。
男人面色憋悶,腰中長劍出鞘,正想提劍上前理論個一二三,不想船頭剛徒手撕碎雷雲開辟出一條航線的虞雲耀峰主要回屋換衣,路過他們,原本就心緒不佳的心情見着窩裡橫的幾頭蠢豬更是暴跳如雷,長劍一掃,所有自恃甚高挑唆内鬥的人全被她一窩蜂丢出雲舟外,在萬米高的戾風劫雷中自求多福,不死也要脫層皮。
她橫眉冷對雲舟上的所有人:“要鬧滾下去鬧,姥子送你一程。”
“阿彌陀佛,開快些罷,修道之人見其生而不忍見其死,悲哉!”大法華宮的老和尚轉着手中油亮佛珠,不住為之祈福。
“看,這不就應驗了。”
徐至理聳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