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擁有的權力得到了嗎?
已得到的權力失去了嗎?
舒依禾扪心自問。
沒有。
未曾得到,恐将失去。
既然沒有,那便繼續去争、去搶,将所有權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悍不畏死!
在她第二次擦身而過乾坤袋時,這個想法于她腦海中浮光掠影一閃而過,卻被舒依禾耿耿在心。
于是,在舒令儀撲上來的瞬間,她的行動比意識先反應過來,就這麼順手扔出去一直深埋在掌心的細長寶物。
已經圓鈍了的尖鋒眨眼間劃傷了舒依禾自己的手章,不過也因她破釜沉舟的好準頭殺向了舒小王儲,直将人逼得倒退數步血染黃衣,差點落入魇寐的包圍。
舒依禾于是長舒一口氣,但等她看清楚她扔出去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後,這個狂狷到極點的女人如遭雷劈般停止了動作,第一次半愣在原地,一口氣就這麼吊在喉間,不上不下。
———那是她送給某人的第一件謝禮。
可時間急迫沒有讓她多想的機會,銀钗掉落的方向與正州玉玺和晉仙丹的方向完全不一緻,她沒有辦法,她不能放棄。
沒事的,沒事的,轉身前舒依禾刻舟求劍般記住了銀钗最後掉落的方位,一切塵埃落定後,她大可讓所有人都來找這把破爛不堪的钗子,沒事的,既不是什麼法寶靈物又無甚鮮亮顔色,也就隻有她還如珠似寶地愛惜這老物件了,沒事的,一切并無大礙。
她沒有想過,從高空跌落的銀钗全須全尾降落地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她不願去想,她隻是毫不猶豫地轉身下墜,奔跑、追随、搶奪着唯一的曙光象征。
荊方觀比她先一步跳入虛空,舒令儀緊随其後,舒依禾咬着牙和她們競速,眼尾不知何時拖了一抹濕紅。
沒有人發現,藍空中的另一頭,被人抛棄的鳳頭銀钗钗身上肆意遊動着數顆濃豔血脂,随着時間的推移,那些血珠竟漸漸為它渡上一層朦胧的光暈。
亂踏天宮,破空一聲長吟!
然後,所有人看見一顆初生的太陽———明明已拖沓到了黃昏時分,這朝陽從何生起?
原是一隻大到遮陽蔽日的翼鳥,翅膀長而寬闊,胸肌健壯而有力,茸羽細密,呈現出一種燦若驕陽的大紅色,間或夾雜幾根細長金羽。
它從長久盤踞天幕中的魇寐獨目中飛出,所過之處日華曈曈,遺下縷縷光輝。
“那是什麼,好生巨大?!”
不斷有人驚呼。
“好漂亮的大鳥,這身羽毛真是美麗極了!”
不斷有人贊揚。
“多麼令人舒适的感覺,仿佛又回到家中床榻,在溫和日光中任意安然入睡的日子。”
不斷有人喟歎。
它的忽然出現,讓原本浮躁不安的人群獲得了短暫的平靜與安慰。
人間百鬼衆魅攀生,深紅重瞳的堯時大鸾為此投下第二眼。
它想起那個人。
“暾暾,你乖,我相信你是世間最聰明最厲害的神鳥,雖然你長得真的很像雞雉啦,因為你還小嘛,不怕,你以後一定會威猛酷炫霸氣側漏的。”
火紅色大鳥有限的腦容量不斷回放着幾段言語,是主人新鮮出爐的殷殷叮囑。
“我得告訴你,我的力量不夠打破這方虛域,然而繼續等待隻能讓我們被同化。”
聞意跪坐在地,一手抓着一截潔白無瑕的天生劍骨,一手把才睜開雙眼,還迷迷瞪瞪的小雛鳥從劍中空間中掏出。
剛剛接觸到劍骨并消化完其上附着的所有信息後,聞意從那些記憶片段中醒神,并驚喜發現自己能拔開青雲劍了。
雖然這并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你不能指望一個金丹劍修去對抗分神修為的怪物,更别提她現在是深入敵營———就在敵人腹中———等待消化,生命隻有一次,她又不是備受寵愛的天命之子,人總歸是要講現實的。
不過聞意還是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好法子,她決定另辟蹊徑,春秋不能暴露在人前幫不上太多忙,她掏啊掏,最終從青雲自帶的異空間裡找到了呼呼大睡的小肥鳥。
暾暾這段時間已經長大了一點,原本不服帖的絨胎毛已經被聞意勤勤懇懇全部捋順,全身大部分皺巴皮膚被不甚細密的羽毛覆蓋,嘴巴周圍有一圈黃色軟邊,但尾巴還是短短的,整個身體都圓不溜秋的。
聞意将它兩掌長的身體捧起來,對上它綠豆大小的紅眼睛再次重申:“乖乖暾暾,你也看到咱們的現狀了,再不跑出去,你主人我會是下一個繭中枯骨。”
暾暾懵懂點頭,豆豆眼裡閃爍着清澈的愚蠢。
聞意頭痛地歎氣,但還是不放棄:“出去之後,先找碧落和元嘉,就是常和我一道兒行動的那兩位厲害姨姨啊,你知道的,她們一個喜歡穿藍色衣服,一個喜歡穿紅色衣服,你肯定一眼就能認出她們。”
“去找到她們,讓她們想盡辦法把荊州祭殿———算了還是荊方王府吧,記住,一定要告訴她們,在劍宗長老她們到來前必須把整座荊州王府屏障毀掉,不然長老們無法降落,被困在王府中的大家夥也出不去。”
是的,除了舒依禾在祭殿布置的一方鎮魔大陣,聞意提前委托宴樓玉那邊的萬法宗弟子打探的消息,也終于在剛剛天聽通尺開機後有了眉目。
修士們日夜不休勘查整個王府,終于确定一整座荊州王府都被人刻下了大陣,主要功效為自動防禦,也帶着點禁锢壓制意味,就像當初她們在羅刹娑地獄和地下城見到的兩個陣法的完美結合體。
或者說,羅婆娑和地下城的兩個陣法本就是這個噬神陣拆分而來的,上面镌刻的都是玉麒、靈芝、紅魚一類的光明之物,本該不作它用,隻安睡在各大家族的藏書閣中。
她将這消息第一時間轉手發送給了即将到來的長輩們,這是修真界失傳已久的絕密法術,她們比聞意更清楚怎麼處理這件事。
“第二,解決完陣法的事情後不要亂跑,找一個安全地方待着,最好是白椿身邊,就是那個常把嘴撅得比油瓶還高的小姑娘,等我出來。”
聞意和暾暾已經簽訂了平等契約,一方身死另一方也會重傷,同時,刻在靈魂深處的契約會讓一人一獸不管在哪裡都互相吸引、陪伴。
反其道而行之,聞意可以利用暾暾作為錨點,利用契約撕開一條求生通道。
她再次摸摸暾暾腦袋上軟軟的絨毛,眼睛裡全是對它的鼓勵:“我就這兩點要求,乖暾暾肯定沒問題的,是不是?”
暾暾猛猛點頭,找藍衣服和紅衣服的姨姨,去到油瓶小姑娘身邊,等主人回來接它。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