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點時她渾身上下仿佛過電般刺骨難忍,舒依禾的目光于是很快收了回來,不再關注底下的小老虎又是怎麼絕處逢的生。
她懶懶擡眼看了圈眼前亂做一團的盛況,舒一舒四還有舒七沉默寡言,速度卻還是一如既往迅速,當即分散開來形成三角陣牢牢将舒依禾護在其中,她百無聊賴,不免無聊又疲倦地微微阖眼。
舒依禾有些不解。
為什麼,一個兩個都要來阻礙她呢?
她又沒有要天上的星星或是月亮,也對長生不死興緻缺缺,她隻是想試試這海内無雙的寶座究竟是個滋味,才能讓連舒挽月那般淡泊名利的正道修士都對此躍躍欲試?
舒挽月、舒挽月、舒挽月。
她細細咀嚼着這個許久沒見人前的名字。
她真的很厭惡這個女人。
在舒依禾還沒能曆經磨練成為如今這個滴水不漏的舒君之前,這個女人最喜歡揭開她柔軟無害的假面,笑道,人畜無害的标緻與清風拂面的和善并不是唯一可想象到的女性命運,你可以更釋放自己,苗苗。
舒依禾對此嗤之以鼻。
她讨厭總是笑盈盈的舒挽月,越長大就越讨厭,每次有人做錯些什麼事情或者祈求她們幫助時,舒挽月就總是眉眼彎彎,好脾氣地安慰對方小事一樁,交給她沒問題,因此攬下許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小到農婦雞鴨鵝走丢,大到相鄰兩個城際的子民摩擦問題,舒依禾不知道她一天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精力處理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讨厭總是心胸開闊到匪夷所思地步的舒挽月,越成熟就越讨厭。舒依禾還記得有一回她們外出卻在半道上被一窩膽子大過天的劫匪綁架,一查,原來是之前救下來的一批被販賣的奴從裡有細作,潛伏一年之久,就為了等待這個能将羽翼未豐的姐妹倆一網打盡的機會。可是當時她們已經為奴從規劃了最好的出路,燒掉命契,教她學手藝交朋友,在亂世裡也能安身立命。
事敗後奴從趁亂逃走,舒挽月手上明明有信物可以找到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最終卻還是眼睜睜看着她逃往異鄉。
那女人是個醫女,臨走前找了整整五大筐長在深山中的草藥,專治跌打損傷,正是才到練氣中期,常常半夜聞雞練刀的舒家姐妹所需要的。
舒依禾不服,不肯吃草藥煉制成的丹丸,勢必要把這個叛主的奴從抓回來。
這女人手段高明莫測很是邪門,又通藥理,沒有常人情感,就該斬草除根!
舒挽月叫住了她,道。
沒有人的行為是單一且不會改變的,人是被世道裹挾着進化的族類,世事在變,人心也在變,大家都在變。
她告訴舒依禾,這是合情合理和諧統一的情感,愛與厭從來不是對立的,人也不是非黑即白,要接受灰色的存在。
舒依禾至今沒弄懂舒挽月的意思,在她看來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喜歡就是愛,讨厭就是恨,沒有什麼好辯解的,她從來不聽苦衷,那是抉擇後的不在意和放棄。
她還讨厭總是顧全大局、委屈自己的舒挽月;讨厭心思沉靜、看起來背負了很多的舒挽月;讨厭懂得變通、老是拉住尋仇的自己的舒挽月。
不過最厭惡的果然還是愛戀大過天的舒挽月,難道無情道專出情種?可笑,守護不了道心就幹脆放棄去死好了。
死的這麼安安靜靜,倒是給她省事。
舒依禾惡毒地想。
這時候她心情總算好轉一些,也有精力繼續和荊方觀這個克妻的男人繼續搏鬥,不過心思剛轉回一些就聽見舒一擦着冷汗禀報:“君上,魔眼神出鬼沒數量太多,恐有遺漏,您還是找個安全地方坐山觀虎鬥,靜觀變動吧。”
舒依禾無所謂地點點頭,擡腳剛要撤退,卻見那盤踞在天幕中的魇寐不知緣由地發起瘋了,嘶嘶叫吼着發出怪音,有點痛苦的樣子。
莫非是那個被魇寐吞進肚中的,名喚聞意的劍修?難道她還沒死去,并試圖反擊?真有毅力啊。
她在行走過程中還頗有閑情逸緻地向那邊投去一眼。
這一舉動讓原本勝券在握的荊方觀應了激,就是這個睥睨天下的眼神!在下計放倒他趁機奪取王位的時候,她就是這幅胸有成竹的模樣!
荊方觀悲從中來又急又氣,當下用血液控制着數百傀儡撲向這個驕傲自大的女人,并順手急切地奪取身邊人的長弓彎腰搭箭狠狠一射!
十多個金丹後期甚至達到元嬰修為的傀儡跟在箭尾,緊随其後發起攻擊。
那利器一路銀光飛濺,直直往舒依禾的後腦勺而來。
“咻———”
早已不完美的發絲絲毫無礙,舒七手提巨盾擋住這一擊卻被反震十米開外,舒依禾愣了一下,耳鳴一瞬,沒管松松挽就的發髻,第一反應先去摸那柄銀钗。
———沒摸到。
渾身熾熱的血液有一瞬間如墜冰窟,牙齒打戰,絲毫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