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白家人的身份在天道見證下起誓,我如實地記錄着自己的所見所聞。”
“現在,我要來講講交到的朋友,和即将殺死的敵人。”
保護罩稍遠一些的地方,不斷有男人為了自己活命的幾率更大一些而胡亂扔人喂魔物,那些姑娘弱柳扶風長發飛揚,平日裡看着賞心悅目的外貌此時卻成為了最大的阻礙,極大地削減了她們的生存概率。
十幾個弟子苦苦支撐着徧安一隅的保護罩,可惜抵擋不住傀儡們不要命的打法,加之凡人間的自相殘殺,情況十分危急,陣線正在不斷後退,在這麼僵持下去,這裡也将很快不複存在。
屏幕的另一側,白從婙似乎預感到了她要做什麼,心急如焚又徒勞地去拽那頭白椿的衣袖。
就像白椿平日裡每一次闖禍時那樣。
她觸碰到冰冷透明的屏幕。
白椿心有靈犀地低頭回看她一眼。
白從婙心裡一揪,泣下沾襟:“我兒…”
白姜情緒更是激動,手舞足蹈,就差當面搖醒這個無甚實力的小妹:“白椿你冷靜些,如今已是第九日未時,你找個地方暫且等着,跟在聞意她們身後也行啊!”
“我們明日平旦時分就到,滿打滿算六七個時辰就能來幫忙了,你不許做傻事,聽到沒有!”
連虞雲耀峰主也被感染到,皺着眉頭通過天聽通尺看向白椿:“年輕人做事要三思,你不算聰穎,既有能力自保,何必白白去送死?”
也許是和聞意碧落他們呆久了,此時此刻,迎着漫天的腥風血雨,白椿在斑駁陸離的背景裡眉眼輕動,褪去了孩子般的稚氣與輕浮,而顯露出一種溫柔悲憫的神情。
白從婙淚如雨下。
她不想的,她對白椿這個小女兒百依百順卻唯獨限制她踏上修道這一途,就是因為她的愧疚和害怕。
她愧疚于自己在年紀漸增的時候才在戰場上倉促生下這個孩子,都沒有孕育她久一些好排清魔孽餘毒,沒能給予白椿一個健康有力的身體;她害怕自己拼死才生下的稚女因為旁人的眼光而郁郁寡歡,又怕将家族重擔加之于這過于細嫩的肩膀上會讓人思慮過多郁結于心,還怕她因天資平淡,于修醫的過程中受盡折磨,天年不測。
她不想的,她愛這個孩子。
哪怕孩子不理解她。
“我兒别去…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啊…實在太危險了,你就留在後方等待救援吧,好麼?”
“娘親馬上就能來了,娘親就來保護你了,不要往前面走啊。”
“這樣,娘親保證,我保證在場的人都能活下來,好不好,啊,你說話啊椿椿,哪怕散淨家财我也要将人救活,好嗎,你不許再往前走一步了!”
“等着娘親吧。“
【對不起,娘親是做錯一切的罪人,沒能給你好身體,也忽略了你心靈的成長,哥哥也沒能開心。】
在場人無不為一位母親的拳拳愛女之心動容。
白椿卻提着各色法寶,義無反顧地逆着人流往前奔跑。
“母親。”
“我的疾病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早就不難受了。”
“母親。”
“抱歉沒能告訴你,其實我很喜歡醫學一道。在荊州暫居的這幾天,雖然晦澀,我也漸漸能看懂一些醫藥方子了。”
“母親。”
“我願意踏上這條道路。我自願的。”
“母親。”
“我之所以踏上這條道路,為的就是這個時刻。”
【我想萬衆矚目,耀眼争光,重拾自傲,讓白家能引我為豪。你這輩子對得起任何人,我愛你。】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到了快接近出入口的時候,已經是橫沖直撞,快意大笑。
人傀張牙舞爪的醜态已經近在眼前,白椿翻身一滾從背後給了他一個灰飛煙滅,緊接着擦身去往不遠處的施暴現場,用力朝着被人扯住黑發正苦苦哀求的女子扔去一把鋒尖刀斧。
她大喊:
“敢扯住你的頭發,那就砍斷他肮髒的手臂!”
那個名喚越琦的貴族少女起先被唬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擡眼看着地上削鐵如泥的大刀,眼眸随即亮得驚人。
“嗤———啊!”
“好樣的!”
阿莺、阿燕、阿玉、阿白…許許多多她認識的朋友走了出來,陪伴在她身側,和白椿走街串巷,将武器送給每一個需要幫助的女人。
“命運不能掌握在别人手裡,隻能自救!”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決定。娘親永遠支持你。】
那頭的白從婙目不轉睛地看着因奔跑而臉龐湧出兩道潮紅的白椿。
隔着無色透明的屏幕,她像第一次碰觸這個柔軟可愛的小生命那樣,彎下腰局促地抱了一下這個太過孱弱的孩子。
一觸即分。
随後,白從婙擦幹眼淚,輕笑了一聲。
她将這隻未能及時展翅的雌鷹親手推下懸崖。
白椿踉跄了一下,面對着磅礴熱烈的太陽的方向。
勇敢、堅定、進取。
她終于堂堂正正說出來這句話。
“我是杏林宮白家二小姐,醫修白椿!”
“諸君!”
“大勢頹然,我輩何當?願盡道者。”
“随我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