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荊州本地女孩子們的“戀愛腦”風氣是這麼來的。
元嘉心中了然,麥芙心下酸楚不已。
在上行下效和有心人的推動中,這股靡靡風氣逐漸從地下北城蔓延到了荊州本地外界,荊州的女子們本就因抑女政策惶惶不可終日,現下終于來了根不甚牢固的救命稻草,在以舒依禾王後為首的高位人的特意引導培養下,這個尚武好戰的民族越走越偏,變得崇尚愛情,以男為天以夫父為尊,後來更是演變成了一葉障目,為愛奮不顧身。
“他爹的爺們唧唧的在幹些什麼呢,大家一起上!”
氣氛凝滞許久,忽有一人混在人群中意有所指地大喊到:“甭管她是羅刹還是夜叉,這裡說白了不就隻有她一個人嗎?”
“大家一起上,不信沖不過她這關!”
“對!”
原本縮頭縮腦的預訓子經他這一說又重振了一次士氣:“雁婺隻有一個人,我們可是浩浩蕩蕩的一大波兄弟!”
“大家一起上!殺了她就能獲得生路!”
“沖———”
因着剛剛的幾場戰鬥,雁婺此時算是渾身浴血的腌臜狀态,但那張平平無奇的刀疤臉上現了血性,便隻顯得她整個人眉目峥嵘、巍峨如山。
一雌當關,萬夫莫開。
漫天刀光劍影,從舒王儲給的密道那邊潛入進來的幾個修士卻一反常态的站在了原地,看上去并不打算摻和這場“内讧”。
樂音緊緊捏着手帕,看過去的目光憂心忡忡,憋了又憋,終于還是忍不住,悄悄扭過頭去問這會正呲牙咧嘴上傷藥的麥芙:“芙真人,我們…你們真的暫且就是按兵不動嗎?”
麥芙疼的額頭青筋不住暴起,先前她被團團圍攻,還是元嘉護法路過為她解了圍,隻是自己身上不免還是挂了些彩,隻得央求上藥的醫修姊妹仔細她這張做女做男都精彩的臉蛋,她可是靠臉吃飯的合歡修!
此時聽到樂音的問題,麥芙的眼睛眨了眨,看向的卻是高聳雲端上那兩個表情嚴肅的大修士。
她也收回來臉上常年挂着的,那股玩世不恭的輕佻笑意。
她們當然想去幫忙。
可是,碧落、元嘉甚至麥芙自身…她們不再确定自己是否是“正義”的一方。
很可笑吧,原先她們以為這地下城所有人都是一丘之貉,不管女的男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壓迫着荊州平安姬的惡臭之徒。
這個名叫“雁婺”的舒家衛統領本來也應該歸屬在其中,畢竟她掌握所有地下城女人的命脈、不斷馴化打壓她們是不争的事實,她自己也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許多好處,更多而且更好的修煉資源隻不過是其中再淺顯不過的一處表現。
但是。
但是難道她們這些自诩為替天行道斬妖除魔的修真道士就是絕對正确的嗎?
在敢于也甘于一個人保護所有平安姬的,有矛有盾的女子面前?
是,她們也許是打破了荊州女子的“美夢”,可是從來沒有人問過這些女子,她們是否願意從此匆匆醒來,然後直面無趣慘淡的現實。
“我不願意。”
清泠泠一道女聲忽然響起,效果比平地驚雷更響亮,因為語閉的同時,從平安姬居住的廊院内部驟然出現一把玄級靈劍,隻在一眨眼時間就削砍掉了人群中叫嚣最激烈的男人的頭顱。
瞬間把那人周圍的預訓子都淋了個透心涼。
是誰?!那裡應該沒有人了才對!
“沒有人會願意一直做奴隸,每個人生來都有娘親生養教育,我們本該沒有不同。”
這好像是、好像是阿玉的聲音!
後方的平安姬驚喜又驚訝,與她相熟的幾個女孩立刻在周圍人群中搜尋起來,果然沒有發現那個清冷哀怨的女子。
“要我說,睜開眼睛看看吧,愚蠢的男人們!看看你們所不齒不屑的女人們,究竟是怎麼站在你們頭頂,殺死你們的身軀和心靈的!”
各式各樣的法器随着這一句話蓬勃而出,有些準頭不夠,隻飛行到了半途就掉在了地上,然後立刻被頭腦清醒的平安姬撿入懷中;有些殺傷力十足,瞄準一直在煽動人心的預訓子就是一耳巴,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原地立馬就能收獲一個形狀完美的蹴鞠。
原先那些四處翻滾的硝煙已經在過長時間的對峙中熄滅,然而新的戰火,正在熊熊燃燒中。
撫長劍,一揚眉,震駭八荒,威曜四戎!
是激進派的平安姬,她們回來了!!!
地下北城的女子之間其實一直在流傳着一個心照不宣的“入盟條件”:殺死他們,殺死所有由你孕育的男人,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你有反抗牢籠的勇氣。
大多數人已經被馴服,性情天真柔和,像花和白瓷一樣柔軟易碎,或者日光春雨,轉瞬即逝。
可是總有人會是木棉,寒潮、風雷、霹靂都不會讓她們倒下,她們隻會牢牢抓住貧瘠土地上所有可吸收的營養,慢慢生長、慢慢生長,在隐秘的雲層裡相互緻意。
她們在等待時機,等待一個向全世界發出怒吼的時機。
顫抖吧,求饒吧,你掌握着生育繁衍和自然秩序的女神奶奶回來了!
所有人都被這一突發變故打的措手不及。
混亂中有人想繼續故技重施刺激人心,可惜見識了剛剛那些仁兄被一擊斃命的衰樣,現在還是好好藏匿在人群中不當出頭鳥了。
僅剩不多的衷心死士看清楚了局勢逆流而上,似乎是想進入庭院内部,把這些藏身在二樓三樓的平安姬們拽下來,可惜人流實在龐大,又有舒家衛們從旁暗中協助,一時之間倒是毫無辦法。
被圍堵住的平安姬簡直熱淚盈眶,阿玉阿芷她們明明可以自己藏起來等叛亂結束後再出來,或者直接趁亂逃走,可是她們還是留下來了,甚至敢沖在第一線當先鋒勇士!
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