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來自修真第一醫學世家的白椿二小姐在隊伍裡的小王儲不見之後,就一直反複原地轉着圈念叨這句話。
她心中愈發惴惴不安,可情況特殊又不能随意脫離隊伍,已經走失了個聞熙,要是連她也掉隊了,元嘉碧落她們回來一定會罵死所有人。
她幾乎是茫然而無措的跌進最核心的保護圈裡去,外面是一群或站或坐,神情緊繃武器精良的修士,她們正用自己的方法悄然無息地助力戰局天平的傾斜。
修士們隔絕了白椿下意識看向噩夢的目光,背後還有樂音阿莺她們這些同伴支撐着,因此其實并不算難熬。
可是,她們呢?
盡管看不到也摸不到下方正遭受着厄運的平安姬,可是白椿能聽到。
她傾聽着止不住的哭聲。
這個時候,她恍惚發現視線裡蓦然飄下來一些材質莫名的絮狀物。
是…雪?
地下城内怎麼會飄搖黑色的雪花?
側坐在後方的阿燕不由伸手,去接那鴉羽似的絮狀雪花。
麥芙察覺不對,飛也似的沖過來打掉她試圖前伸的手,為此差點驚擾到底下激戰正酣的兩方人。
白椿不期然在這個時刻走了神,直愣愣盯着天幕中這低垂着的薄薄一層黑霜。
所有人都覺得杏林宮白家二小姐是個廢物,經絡全堵周天不通,又被污染了靈根,她日後甚至連不注重靈力鍛煉而靠體技提升的體修都不能當。
可是白椿沒有和任何人講過一件事。
她天生體弱,可是她的五感卻比一般之人強了百倍還不止,過目不忘一目十行都是輕輕松松的事,因為她性格敏感,白椿更能輕易分辨出對方究竟是虛情還是假意。
因着這段時間需得與碧落一行人東奔西走,白椿提前了三天就口服下未來半個月的藥劑量,可是,望着占據了她全部視網的黑雪,白椿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數倍,緊接着就是無法吞咽的口誕和漫長的窒息感———
她發病了。
白大家是在戰場上生下這個如珠似寶疼寵着的小女兒的,當時大戰初步告捷,為乘勝追擊修士們一路直搗黃龍,奔波中,當時随軍出征的白大家在混亂不堪的戰場上匆匆生下了白椿。
孩子出生後她也沒來得及休息多久,情況有變戰事吃緊,白大家隻好咬牙帶着出生幾月的小寶又全身心投入了戰鬥中,還沒取名的小寶那時候又黑又小,比老鼠大不了多少,也不怎麼愛哭,隻是時常睜着黑眼睛,滴溜溜的轉。
小寶用眼睛記住了戰場上瞬息萬變的一切,盡管她自己都還沒有這個意識。
那年也是這麼個暗無天日的時刻,原本修士一方已要完成追繳,天空卻倏然飄落幾片閃着血氣的黑羽。
也像這種絮狀的雪花。
當時、當時娘親的戰友是怎麼說來着,白椿在衆人的呼喚搶救聲中倒轉視網,在暗紅昏黃的背景裡見到了毫不留情、像妖獸一般嘶吼着侵襲大地的濃烈雨水。
那位見多識廣的刀修姨母扛着自己的愛刀呆立在血泊彙聚的低窪處,感歎了一句。
怨氣化雲,魔障成雨。
“呦呵,看來逼出來了個大家夥啊。”
那隻魔族,任何人這輩子隻要見過它一眼就不會忘記它的怪異與恐怖之處———一半臉上全是爆漿凸出的橫紋眼球,凡是直視它們的人将會瞬間被引誘;一半臉上是向内凹陷,能開出長着毒刺的荊棘觸手,它們能在一個眨眼的功夫将身強體壯的元嬰修士吸成人皮傀儡。
而它沒有身子,或者說,它的緻命弱點藏在它那扭曲腫大到快要垂落在地縫中的臉頰深處。
它是一位為禍人間的魔族少爵,而它相信,此世沒有人可以繞過它無敵的臉龐,拽出并捏爆它的心髒。
魔族竟然是可以卷土重來再生無數次的嗎?還是說這隻是恰巧的同一種類的魔族?
突然而至的洶湧氧氣讓白椿整個人變得暈暈乎乎,她半靠着阿莺的肩膀,不住吸氣又呼氣,雙手的青筋緊繃繃的鼓起來。
“快…備…摸、摸、救!”
“你說什麼?”
樂音和麥芙急切地俯身,想聽清楚病弱之人的口唇間的秘語,可惜雞同鴨講了半天也還是沒能領悟其中奧妙,又怕耽誤了什麼大事,因此一個比一個臉色凝重,急匆匆要将所有人都找來看個究竟。
“我說!”
“呃呃呵,呵呃呃,”她盡力喘了兩口氣,沖着所有人發出目前最大音量的怒吼:“快準備向外求救,魔族重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