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因為,我想見你啊!”
她親親熱熱想去拉小草的手,看對面的小姑娘沒回縮,笑得更開心:“你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我們在一起就不孤單啦!”
“至于其它那些亂七八糟的,拜托,明明是男人沒有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壓根就不關小孩的事———他把你帶到這世上來時,也沒提前問過你願不願意啊?”
“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讨厭你。”
小草垂下眼簾,半晌沒說話。
舒挽月也沒在意,就一邊看着皎潔的月光,一邊哼着一曲輕快的童謠。
這一片無言的空氣又濕潤,又溫柔。
像跌進了世間最甜的蜜罐。
……
在麥穗豐收的深秋時節,兩個小姑娘清脆悅耳的笑聲随着沉甸甸的土裡稻花香飄到土裡,沉到天上,跳躍在風中。
舒行慶大将軍的身體愈發不好了,自從大半年前退下戰場回到府中後,她的意志一日比一日消沉,身子骨也愈來愈懶散,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再不複從前那樣骁勇英姿。
舒言榮日日在旁精心照顧着姐姐,除了處理公務就是和姐姐待在一起,别說丈夫,就是舒挽月她也沒功夫細管,就更來不及搭理小草那個看起來膽怯柔弱的庶女了。
其實就算有時間細細盤算這些年來堆積下來的事物,舒言榮也不會把這個叫做“小草”的女孩怎麼樣的,就像舒挽月說的那樣,孩子的出生沒有問過她自己的意願,那麼錯誤也不應該隻由她自己承擔。
她更看那個天天好吃好喝供着還搞出一大堆腤臜事情的狗男人不爽。
于是,兩個同父異母的小姐妹就這樣天天混在一起愉快玩耍了。
這一日,舒挽月想要去看望姨母的要求又被母親駁回,她隻得一個人生着悶氣回到了住處練武術基本功,連小草溜過來找她都沒能讓人重露笑顔。
其實舒言榮過來看女兒時偶然也撞到過小草幾次,看到小孩子那副孱弱無力的小身闆,母親還曾有意無意提到過幾次,叫舒挽月這個先入門的姐姐看着情況也教教小草,好歹讓人不要真的像根小草,迎風就倒。
舒挽月滿口答應,前些日子也認真準備了起來,在問過小草的意願後,極盡認真的為她規劃了一份未來的習武計劃日程表。
在問及小草想學些什麼的時候,小姑娘并沒有纏着姐姐問諸如劍啊飛镖啊之内看起來很酷炫的法器,而是堅定不移選擇了和舒挽月一樣的路子。
她要學刀。
……
來偷師學藝的小草見到姐姐不開心,原本躍躍欲試想去碰寶刀的手也停了下來,眼睛滴溜溜一轉,蹲下來背過身去搗鼓什麼東西了。
舒挽月這個時候還是個小豆丁,坐在凳子上腳還觸不到地,小草更小,站起來都還沒石桌高,這會兒神神秘秘地折着什麼東西,讓舒挽月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瞧。
她嘴上還在不停喚着:“妹妹,妹妹你在幹什麼?”
“做好了能讓我瞧瞧嗎?”
小孩子的注意力本來就不集中,被小草稍微讓開所展示的手中翻飛的精巧物價所吸引,舒挽月現在是什麼樣的負面情緒都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别急,别急姐姐,馬上就好了安全———瞧這是什麼?”
話音剛落,那原本細長的草葉上下折疊翻轉,忽然就變成了一隻栩栩如生的綠色蝴蝶。
舒挽月興高采烈地拍手:“是大蝴蝶!”
“對!”小草也很高興,在為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小手藝讨巧得到舒挽月的歡心而高興,抿着嘴巴也掩蓋不住她的輕松笑意:“這是我從前和一位奶奶學的,她做的草蝴蝶可精巧了,還能迎着風飛翔呢!”
“我沒法像她那麼厲害,但是也不算很差勁嘛,”小草的手微微顫抖,但還是鼓起來莫大的勇氣,将手中那隻停放的綠蝶遞給隻是大笑,但沒有其它動作的舒挽月:“就像我的名字一樣,這隻是一隻用雜草編織的蝴蝶,不值錢,但你要是喜歡,它就是你的了。”
“可以嗎?!”
舒挽月的聲音都因為忽如其來的驚喜而音調高昂:“我可以收下它嗎!不會被讓給其她更需要的人嗎?我可以自由選擇嗎?”
“姐姐喜歡就可以。”
“謝謝!”舒挽月眼神中的期待和欣喜簡直要閃瞎小草的眼,她雙手朝上莊嚴隆重的接了過來,将蝴蝶捧在手心裡開心地原地蹦了好幾下:“謝謝,謝謝,真的謝謝你,我會好好把它保存起來的,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這麼真誠的禮物,謝謝小…”
說到她名字時,舒挽月卡了一下,突然轉過身來把蝴蝶頂在腦袋頂端紮着的小揪揪上,然後很嚴肅地看着她:“不對噢,有一件事情不對。”
“什麼?”小草内心跳動一瞬,但多日來的友好相處讓她放下了最開始的警惕,轉而跟在姐姐身後問:“什麼不對,是蝴蝶的翅膀綁歪了嗎?”
舒挽月搖頭,微微蹲下來一點,把視線和小草的視線相平等,認真細緻地告訴她:“你不是小草。你是禾苗。”
小草算什麼名字嘛,她舒挽月的妹妹,就應該有一個更前途似錦的未來預言。
就像她的挽月,不是挽留月華的意思,母親和姨母為她取名的時候,是希望這個出生時百鳥朝鳳的孩子以後能不拘泥于一方,自由自在地奔赴她所喜愛并願意為之努力的領域中去,去田野間,去書院裡,去朝堂中,去戰場上,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她輕咳兩聲,斟酌着頂着一隻小蝴蝶,想去問小草的意見,這是她很久之前就在考慮的事情:“小草也很堅韌,但我覺得你應該有一個更正式的名字,以後外人每念起這個名字,都會知道我們是姐妹,斷不會再有人膽敢欺負你。”
“就叫舒挽禾怎麼樣?舒掬禾也可以呀,或者我們化繁為簡,就起一個‘舒禾’?”
“……”
“我,我還想再加一個字。”
“什麼字,你說。”舒挽月好脾氣地問她的意見。
“依。”
舒挽月有點奇怪這是哪個字,她撓了撓頭,問到:“一?一生萬物的一嗎?”
小草終于直視了她一回,不再是從前那種含羞帶怯的懦弱模樣:“依靠的依。”
禾苗仰依着月亮。
她最後看着舒挽月,問了一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姐姐,你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嗎?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姐妹嗎,不管發生什麼?”
舒挽月不知道她何出此言,但還是耐心地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當然,我永遠永遠護着你。”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是你的姐姐,你也一直會是我的妹妹。”
“舒挽月和舒依禾是一輩子的好姐妹!”
“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