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黎明到來前的至暗時刻。

她們終于等到了聞意的回歸。

聞意回來的時候笑語剛走，她沒來得及告訴小姑娘什麼高大上的人生哲理，不過這實在是些不必要的東西，小妹妹離去的背影像打了雞血一樣铿锵而有力，這就足夠了。

月亮在這個時候完全被遮天的烏雲所遮蓋，地面中倒映不了一絲皎潔的光芒，然而荊州表象繁榮背後所費盡心思掩蓋的真相終于有了點眉目，大家夥并沒有為這點兒消失的光源苦惱，因為光明已然就在前方。

時間安排自然是越緊湊越好，幾個人一改上一回乾卦秘境中十天半個月才能解鎖一點進度的溫吞模樣，在一刻鐘内商定好了接下來幾天的計劃安排，又趁着夜深歇息掩人耳目，即刻來了場說走就走的征途。

之前碧落帶人前去試探了一番五州之人，暫時可以判斷五州那邊還沒有被魔族滲透入侵的迹象，既然沒什麼異樣，又有岑大家做鎮，她自然指揮着那一半的修士撤回大半，喬裝打扮後分散到荊州各地州縣鎮中去，盡可能多打聽到關于晉仙丹和預訓子的消息。

還剩下的幾十名修士中，因為早早就預料到之後必定會有一趟地下城之行，元嘉又額外着手挑選了有勇有謀而且自願報名的修士們，盡量保證一個宗門在外還留有一個獨苗苗。

聞意帶回來一小罐王族之血與兩地之間的通行方法，必須得在舒依禾連夜處理荊啟序身後事，與荊方觀沉迷閉門造車關門修煉的這一小段時間差内從預訓子們的練功殿暗道中潛入地下城，其中必定要有戰力巅峰之人帶隊領航，也得有看起來親切好接近的修士幫忙安撫人心，思來想去，人選非碧落和元嘉莫屬。

這一趟前路未蔔，聞意本來想自己挑下這份大梁，但碧落一句話就将她堵了回去。

“你在外面，我安心。”

“修道一途本就逆天而行，若瞻前顧後不思進取，何來竿頭一步？”

“我在裡面，你放心。”

“……”

“好。”

本來事情到這裡也就結束了，沒成想也許是動員士氣的時候聲音有點大了，白椿那小姑娘竟然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一看清她們這副要出遠門的模樣立刻扒着最前頭的元嘉的褲腳不放手：“你們要去哪裡，地下城是不是，我也要去，帶我去吧！”

“這……”

元嘉愣了一下，轉頭去看聞意和碧落兩人，宴樓玉上前兩步試圖把人扯下來：“哎呦我的小祖宗诶，人家是去幹架的，你這個小身闆上去不被一腳踢飛當人質就好了，還湊上去添什麼亂啊？”

季文萊也在旁邊勸她，一張饅頭臉此時都難得繃緊成了薄面餅：“是啊小小白，光是傾斜戰力照顧沒有自保能力的阿莺和樂音她們就有點勉強了，真亂起來了麥芙修士和元嘉碧落是來不及幫你的。”

白椿卻一抹臉，面對她們的眼神中不知不覺竟然多了一分堅毅：“我不怕！不就是死嗎，我從前過的都是些什麼生不如死的日子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如果真為了幫助她人而死，我這輩子也算值了！”

“說什麼喪氣話呢！”聞意暴沖上前給她腦袋上來了兩巴掌：“知不知道說胡話會導緻出師未捷身先死這個大忌，行，你給我三個理由，隻要說服的了碧落，我們就讓你跟着一同去。”

站在全女修士隊伍的中間，被好好保護起來了的阿莺忍不住歎了兩口氣，緊緊反握住樂音伸過來的冰涼的手。

白椿越挫越勇，熱血上頭竟然也不怕碧落的死亡凝視了，掰着手指頭在那裡計算：“三個？好，那我就給你找三十個出來！”

“第一，我對被關小黑屋這事有經驗啊！從前在白家時我就經常往各個暗道密室裡鑽，這一次的羅刹娑地獄不是也靠我陷進去才找到具體方位的嗎，嗯，我這人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黴運，帶上我，我們一定可以順利進入地下城的！”

“第二，實踐使人進步，這不是小聞姐你的原話嗎，我雖然是醫修，但是各種奇門遁甲之術也懂得一點點，真上戰場了我可以幫忙守在大後方醫治，實在不行還能掩護被解救出來的姑娘們，就地逃跑！”

“第三…第三…這第三嘛…”

白椿說不下去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水平實在欠缺，實力不夠還志得意滿是對戰中的大忌，别到時候還反而幫了倒忙，可是偶然，她也想突破一次自我。

她不說話，可不代表旁人對她的話沒反應。

聞意瞥了一眼潛擊地下城的小分隊成員，又看了看面上一片冷凝的碧落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犀利無比的元嘉，在她二人的夾擊下，白椿的腰杆竟然奇迹般沒有塌軟下去，而是直挺挺地立在那兒，像一小株終于被扶正，渴望接受陽光雨露和風雷霧霭的樹。

“那麼，碧老祖的意見是…？”聞意清清嗓子，開了口。

白椿低頭，碧落颔首。

“可。”

誠如岑群青大家所說，年輕人的事業可是最重要的東西，她願意去試着闖蕩就已經很不錯啦，大不了，天塌下來她們頂着。

白椿驚喜地擡起頭來，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多雀躍，聞意也被這份即将踏上征途的雀躍感染，從腰間細緻地取下什麼東西，彎腰端端正正地系在了白椿的衣袍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