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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又下去了一點,林知漪頗有些神經質地咬着自己修剪完美的指甲尖。
她把侍女小厮都趕了出去,偌大的宮殿内隻留下她和睡得天昏地暗的荊啟序兩人,一站一卧,一高一矮。
就在一盞茶功夫前,家族傳來了一封染着鮮血的密令。
林家覆滅。
是荊方觀和舒依禾這兩夫妻帶着親信人馬,親自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着所有荊州子民的目光下的旨。
當時,那位向來溫恭雍和的王後卓立在高處,面上是難得一見的肅然神色。
盡管荊方觀還在她面前對着衆人端一副威嚴氣派,但在舒依禾說出那句話的一霎那,子民都确信,她那莊嚴又仁慈的光芒甚至有一瞬間掩蓋過了他們自譽“威震寰宇”的荊州王上。
她說。
“食祿者,不得與下民争利。”
“爾等莫言,伏誅罷。”
所有貧苦人家出身的百姓都為這兩句話歡呼起來,這才應當是她們心中的領袖,才是她們願意生死相随的王!
然而林知漪的心中可沒這麼好受了。
一來儲君荊啟序眼看着半死不活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是個正常人,那荊方觀也是正當壯年龍精虎猛的年紀,什麼時候退位也還是未可知的;再者她母族已倒,她和這頭滿腦子花花腸子的肥豬也沒什麼感情可言,她一個罪臣之女,本來就不受寵愛,又沒有後嗣,還是在這種慣來趨炎附勢踩高捧低的環境裡,就算舒王後能保得她一時,又如何保得了她一世?
往後的日子,林知漪是一眼就看得到頭。
…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她咔咔扭過僵硬酸疼的脖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雙眼緊閉面色蒼白的荊啟序,想,她得行動起來,給自己找個活路。
一面思索着,趁着天還大亮,她交待殿外等候的侍女們快去請幾位修真界的本土醫修來,儲君好像有了蘇醒的迹象;另一面,她将這頭昏迷不醒的肥豬使勁塞進了她左手常用的芥子囊中,打算來一個要挾人質先斬後奏。
修士們所在的院子單獨在荊王府的另一頭,看着她們對荊啟序的傷情也不算很上心的樣子,此時舒王後不在,侍女們一來一回至少要磨去半個時辰的時間。
何況在王府裡當差的本就多是些氏族之子,眼下火就燒到了她們自己身上,把自己以及家族從這次的清掃中摘取出來已很廢心神,哪裡有這個功夫還去管她這個前太子妃?
最重要的是,她手裡還有些從荊啟序那邊挖出來的東西,相信太傅…荊來鹄那個老東西會很感興趣的。
還有時間,隻要離開了荊州王府,再收攏一波殘缺黨羽,她就還有機會重來。
林知漪行動速度極快,帶着打包好的金銀細軟和荊啟序趁着時間差逃去了後院偏房某一個不為人知的小角門。
從那裡一出去就是滄清河,走水路,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她可以逃出生天的。
林知漪如此為自己加油打氣到。
權力是非常迷人的東西,她割舍不了。
但到了生死存亡的此刻,她也不得不割舍。
可是這隻不過是暫時的舍棄,等到了成熟合适的時機,她照樣可以出其不意,一舉成功。
原先想着捏着鼻子跟在荊啟序身旁母憑子貴,蟄伏到後期再通過前朝施壓垂簾聽政,最終潛移默化,蠶食掉整個荊州政權。
林知漪緊了緊身上的包袱,有些無奈又有點難得的熱血沸騰,果然,這才是她喜歡也最迅速的方式呢。
她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