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木娘被幾個死忠的家丁在白色燭光的照耀下扔進了華美大氣的柏木棺材裡頭。
有死人的棺材裡頭。
不管身前何等顯貴,死後都是一樣的腐臭。
又冰,又冷,青白色的皮膚像洩了氣的球一樣綿軟,緊緊攀上來裹挾着木娘,好像要把這唯一的一點溫暖也吃掉。
木娘又驚又懼,大叫着想遠離這死人骨頭,卻在狹小隐蔽的木頭裡适得其反,隻将人像冬日裡灌滿了水的棉絮一樣被迫往她自己身上蓋,又重又粘膩,更像兜不住的黃色肥肉。
木娘推不開棺材門,那平平一扇門嚴絲合縫,關住了她的悲慘呐喊和流通的空氣,叫她腦袋暈乎,掙紮漸弱。
恍惚間,她覺得身下的棺材在晃悠悠移動。
“砰”的一聲,她和身下的爛肉滾做一團,不分彼此。
有很規律的聲音從上方遙遙傳來,一捧土,兩捧土,三捧土…
好悶…好焦躁…木娘的瞳孔不自覺放大,李盡忠頹靡的發絲不慎插進了她的眼眶裡,木娘卻被擠壓的連手也無法擡動一絲。
好無力…外面的天可真藍啊,不知道我送給真小姐的那盆茉莉此時有沒有在風中搖曳呢…空氣好少,要不能呼吸了…
好熱…眼睛好花…好想喝水…身體好軟…好想吐…想咳嗽…好冷…
好不甘!
在無人聽聞的地底下,木娘睜着眼睛,眼淚一顆一顆從她瀕臨脫水的身體中擠落,幾乎要浸濕這一角柏木。
好痛苦好不甘好難受好崩潰好不舒服好想死掉可是憑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她!
憑什麼她就要受如此酷刑!
她明明不也是人嗎,不是這天下的一份子嗎,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這難道就是命由天定嗎?她就合該是這麼個爛命嗎!
她不甘心!
這世間是如此黑暗,民不聊生,官官相護,天災人禍,普通人活的還不如權貴家的一株花,到處是歧視到處是壓迫,到處是吃人的惡鬼和何不食肉糜的貴人,她恐懼,她屈服,她怨,她恨,她委屈,她弱小,她無力…
可是她不甘心!
同而為人,何來不平等?!
大家都是有思想會動作的生命,為何她就要被壓迫至此,他們卻可以心安理得的靠着她的骨血優哉遊哉?!
隻是因為她弱小嗎?!
冥冥之中忽燃一抹白光,飄渺虛無的聲音重複道,隻是弱者沒有資格争鬥而已,你會淪落至此,都是因為你弱小,因為你平凡,普通,一竅不通,還是個備遭嫌棄的性别。
隻是如此,隻是弱者沒有資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