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郭佳荷生日。
這個生日,王志山沒有如期而來。
空空也如的郵政所大門口,如同郭佳荷的心,滿是失落。
已是她到小鎮的第四個年頭。
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個中的感受,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場單人旅行,孤苦中找尋着相伴,期待一起燦爛。
可兩個人的燦爛,需要她一個人的寂寞來還。
想着與王志山的交往,她心頭起伏不定。
兩人交往的時日,彼此間能像是一個人在黑暗中找到了溫暖和依靠。她的心頭,泛起道道漣漪。
那種心跳加速、臉頰微紅的感覺,揮之不去。
她知道他對她是真心的。有他相伴,郭佳荷冷卻的心,迅速升溫。
她珍惜和他一起的時光。不論是一起騎行,還是談及上山、下地幹活的辛勞,她不再孤單,更覺得天地間不再灰暗,多了璀璨和浪漫。
她想好了,她要與他牽手,共同感受日子的歡樂,哪怕是不如人所願,也要讓世間的高冷,棄之身後。
一次共同騎行回家的路上,她告訴他,再過幾天,是她的生日。
之所以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是她想改變。
一起到生日,她多了莫名的悲哀。每個生日,她孑然一身。
面前的空虛,她唯有默念“今天是我的生日”,感懷濺淚。之前,她經曆過農村大集體的熱鬧,沒有孤單的習慣。可上班後,一切變了。身邊每個人,于她無視,她像是一個注定孤苦的人,沒有鮮花、沒有聚光燈,更沒有掌聲。
這樣灰色的日子,她害怕。
期盼中,不見王志山的到來,她失望了。她不得不告誡自己,或許他忙,或許他有事來不了。
直到快下班時,王志山出現了。
王志山滿頭大汗,手裡拎了一個布袋子。
袋子鼓鼓的,不知裝了什麼。
手提袋子,王志山打量着郵政營業廳的每一個人。
郵政所裡快下班,他看到了鄭小嬌。
鄭小嬌比他執着。見他一出現,立即折了身,盯向他。
王志山徑直走向郭佳荷的櫃台前,擦了一把額頭細密的淚珠,舉高了,将布袋子伸向櫃台:
“我寄東西。特快、加急。”
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哪怕是句簡單的問候,都沒有。郭佳荷心裡不好受,面無表情,伸手正要收包裹,鄭小嬌過來了,問:
“你是不是該檢查難視下?”
布袋放在了櫃台。王志山不緊不慢,拆開了,包裹包得嚴實,裡三層外三層。
鄭小嬌嫌她慢,問:
“怎麼不快點,是不是什麼違禁品?”
王志山回答她,包裹沒拆完,卻反問她:
“我寄吃的。吃的,也算違禁品?”
鄭小嬌正要上前讓他打開,有人叫着她,她回頭應了聲。叫她的是鄭思明,她的父親。在看了三人之後,鄭思明沖鄭小嬌努努嘴:
“你還跟不跟我去你外婆家?時間來不及了,你快點。”
鄭小嬌停下了動作,用手指了指包裹,示意郭佳荷繼續,小跑着,走了。
郭佳荷心亂極了。她遞給王志山一個郵單,說話聲音小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我想你也不會寄什麼不能寄的東西,不查了。你自己縫合吧。要不,郵費挺高的。以前跟你說過,要寄包裹的話,我們包,和你自己包,價不一樣。其實你不用加急的,也沒有多大用——快不了多少。别費那個錢。”
收下袋子,郭佳荷稱重後往包裹上“叭”地一聲,貼上郵資:
“一千二百克。國内特快,每公斤三元,收你三塊六角錢。”
王志山遞給她錢,如釋重負。之後,他神秘一笑,長長舒了口氣,走了。
看着他離開,郭佳荷心裡苦澀。
她面無表情,将袋子放到郵包堆裡。
營業廳安靜下來。
該收拾東西下班了。
郭佳荷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包裹上的寄送地址。字迹映入眼簾,她呆住了:
“天啊,寄給我的!”
這一分鐘,她發狂似地跑出郵政所。
可外頭空無一人,不見了王志山。
她重新折回營業室,望着袋子,發了呆。
提着袋子上了宿舍,打開來,是一塊心形的生日蛋糕。
潔白的奶油、鮮紅的幾個字,鮮豔奪目:
“生日快樂”
蛋糕不是小鎮上能做的。蛋糕巨大,足有上公斤,是小鎮所無法企及的奢侈品。要得到它,隻能提前上縣城預訂,價格不菲。郵政有規定,蛋糕如果不作硬包裝處理,不能寄出。王志山以一個布袋子,将它包嚴實了,捧到了她面前。
凝視着蛋糕,郭佳荷的心在顫抖。
她緩緩點上蠟燭,對着火苗,一口吹滅。
蠟燭火苗燃起又滅,化作一道青煙,一點點升騰。升騰中,她的眼前,映出了王志山清瘦俊郎的臉龐,似乎在對着她柔聲清唱:
“生日快樂!”
她淚目了。
這一晚,王志山來了。
他這次是李得淼陪着他來的。來前,兩人為街頭一家死活不肯繳稅的攤販,吵了架,口幹舌燥。事情收場後,他猛然記起忘了一事,匆匆去了縣城。
等到他回到小鎮,天色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