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寬的工作單位是工商所。

工商所是亂得一塌糊塗的單位。李雲煥心緒亂了。她不時打鼓。思前想後，她想變被動為主動，去找萬定坤，明确兩人的關系，斷了陳雲寬念頭。

想到此，她行動了。有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教訓，李雲煥變聰明了。她不請單身的教書閨蜜出面，進了張興福的分局長辦公室，拿起電話機，打了百貨分公司财務的電話。

電話裡“喂”了一聲，是葉梅。

李雲煥不再對她客氣，道：

“麻煩你，請你帶個話，請你們的萬定坤，來稅務分局一趟。原因不多說了，你簡單說，是我們分局的王志山找他。”

萬定坤如約前來。

人進了稅務分局，他找了王志山。

王志山見到萬定坤，不明白他為何不請自來？想到李雲煥，他一下子明白了十之八九，招呼着他，将他請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萬定坤為自己的怠慢打着哈哈。一陣寒暄過後，他言歸正傳：

“志山，今天我來為我們的分公司報到了。本來早想着來見你的，不想七事八事、脫不開身，拖到現在。咱老校友了，以後稅收上有什麼問題，你擔待着點。”

說完這話，萬定坤話題一轉：

“對了，你們分局是不是有一位叫李雲煥的——她是我同學？”

這話才是重點。

王志山心裡感歎李雲煥和他一樣多了彎彎繞繞，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道門”！

他大大方方，叫出李雲煥。對于兩人的關系，裝作一無所知，作了正式介紹：

“介紹下，這位是我們分局年青、漂亮的李雲煥；而這位，是我們江北百貨分公司的總經理，萬總、萬定坤。”

李雲煥羞紅了臉。事實上，她年紀比起王志山來要大，至少大上三、四歲。但她拿王志山當了擋箭牌，事前并未向他提及。如今，王志山一番介紹，她害羞了。

萬定坤看向滿面羞雲的李雲煥，明白才她見面的是主角。主角的出現，讓他對此趟稅務之行，雲開霧散。

他明白了李雲煥的苦心，也為自己能赢得她的青睐，滿心歡喜。

沒有過多的話，兩人相見恨晚。

礙于有王志山在場，兩人一肚子話，無法道出。雙方裝作是為公事而來，結束見面。

對于下一次見面，兩人約定，下班後不見不散。

幾個鐘頭的上班，成了萬定坤最煎熬的漫長。下班時間未到，他當即走出百貨公司，興沖沖趕來。

有了上一次見面的鋪墊，這次他沒有再去打擾王志山，直奔李雲煥二樓宿舍。

萬定坤剛上樓，外出下鄉的董留成等人回來了。

人人聽說李雲煥來了個追求者萬定坤，炸了鍋。董留成招呼衆人：

“走，我們上樓看看，萬定坤怎麼樣？”

出于好奇，不少人跟着他，上了樓。

董留成身後的人，一字排開，多了張家善、李得淼。

二樓的李雲煥宿舍，李雲煥早早等着萬定坤的到來。門外人影一閃，不用對方出聲，她開了門，将他迎進了宿舍。正要關門，來了董留成、張家善等人。

她的宿舍隻有再次開門。

不大的宿舍，人滿為患。

宿舍不夠坐，不少人移步樓道。這下宿舍内外，人頭攢動。

正在東一句、西一句聊着，樓下多了一個人的聲音——人未到，聲先到了。他小平頭、大圓臉，高嗓門，一出聲，整棟樓的人都聽見了：

“王志山、王志山呢——？”

衆人一探頭，這才知道來人是陳雲寬。

他是另一位早想與李雲煥見上一面的人。

和萬定坤不一樣。萬定坤說話聲音小，像是蚊子一樣嗡嗡，而陳雲寬大嗓門。他進門後，從未停止過他少有的半海腔。那樣的調門很是特殊，在江北有着完全不一樣的聲調和語調。他的聲音拖得長長的。

樓下張興福還沒有走。眼見到剛來了個萬定坤，又來了個陳雲寬，他納悶了：

“你也來找王志山？找他幹嘛啊！”

“什麼‘你也是’？我是第一次來嘛！跟你介紹下，我工商所的，姓陳，名雲寬。我來跟你們見個面——人嘛，要是不往來，就生了。這不，我來江北這麼久了，還沒有到過你們稅所呢！人家有話說得好，‘稅務和工商，原本是一家’。不是還有句話，叫作‘工商稅務，大灰狼’嗎？我們這些單位，一樣一樣的。就因為不常來，整個稅所我就認識你們王志山——我們是站街收稅、收費認識的，老熟人了。”

張興福看他大大咧咧的，像極了張八一批評李得淼“殺豬賣馬人”的譏諷，想笑又不敢笑，沖王志山的四樓宿舍努努嘴：

“諾，他剛回宿舍。你上宿舍找他，啊！”

陳雲寬點點頭，上了樓。

他嘴上雖說是來認識稅務分局的，可他腳步誠實，先去了王志山宿舍。

王志山人在宿舍，聽到有人敲門，開了門，是陳雲寬。

他一頭熱氣，胳肢窩裡抱了隻早熟的西瓜。兩人的認識，全是在街頭相遇。在街頭，稅務分局收稅，工商所收費，少有交集。不時碰頭，王志山發現工商所收費的全将“收費”說成是“收稅”，頂着稅務的名頭，與工商的理論，要他們不要混淆視聽，遇上了新來的陳雲寬。如今陳雲寬到來，王志山一時懵了，不知他來做什麼？

陳雲寬明顯沒有坐下的意思，一個人抱着西瓜，在宿舍裡打了個轉，道：

“你們稅務分局是不是有一位叫李雲煥的——我想見見她？”

原來是如此！

王志山笑了，不想他尴尬：

“你說李雲煥啊？她人在宿舍，剛來了位追求者萬定坤——你也想去湊那個熱鬧？”

陳雲寬呆住了。很明顯，他在糾結。隻是很快，他果斷地一咬牙，說是既來之，而安之，我既然來了，不如會會她——順便認識下稅務分局的每一個人。

王志山隻有帶他前往。

下了樓，兩人到了人多的李雲煥宿舍門口。

陳雲寬的餘光，看向一臉春風卻隐帶着一絲神傷的李雲煥。

兩撥人的到來，讓李雲煥多了慌亂。凳子不夠，人像是插筷一樣站在樓道裡。她隻有小聲請求王志山：

“麻煩你了，去搬凳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