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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村路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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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抽身要走的村組長,王志山叫住了他,勸他三思:

“你想好了。要是這一家人的稅收不按規定補上,我會像催公糧一樣,将你們村寨報告給村公所,村公所不解決,我報告鄉政府,由他們來找你。”

這話鎮住了村長。多年為财政催收公糧的事情,他每年都在幹。鄉裡、村裡将公糧當成大事來抓,裡頭的,就不乏今天三人一樣的制服。公糧的催收,不是兒戲。再讓他們大張旗來一回,說不定他定會挨上頭的批。

為此,他遲疑了。

遲疑着的村長,勉強敲了女主人的門。

女主人聽出來是村長的聲音,一聲清脆應答,出門了。

一出門,她愣了。

村長在場,她對三人的叫罵聲稍稍收斂了些,聽着王志山講了不補稅的後果。

如此一來,小賣部圍了不少村民。

有人圍觀,王志山的聲音大了起來。看來他天天泡在農村,有些經驗。他道了一堆村民們能聽懂的大白話,什麼“大河有水小河不幹”、“一家人要有人出力才有飯吃”、“部隊吃飯靠糧、修溝打壩建學校靠稅”、“皇糧國稅,不繳跟不養老同罪”之類的話,聽得村長和村民們沒了聲音。

最終,村長沒有走。

隻是女主人仍然不肯掏錢補稅。

以她的說法,

“我不是不繳,最主要是家裡沒錢。”

這是矢口耍賴的最後一招,也算是釜底抽薪。聶雲麗當初,就是被女主人這一招弄得沒有脾氣,藏起了女主人的惡意,逼得她乖乖就範。

王志山沒有聽女主人的。時間不早,他讓聶雲麗當場發文書,念出了期限繳稅文書的内容,對女主人說:

“要是你今天不繳,可以。簽字,改天自己到稅務分局去繳。要是過了期,我們會強制執行,來查封你家小賣部。”

一看對方認真,女主人相反跟着鐵了心。她說:

“我不會寫字,也不給你們不簽什麼字——就算是會寫字,我也不會簽的。”

王志山看向村長,說今天請你來,有這個意思。她不肯簽字,我們需要找個人來證明是她不簽字。你是村組長,一定程度上代表公家,你來當證明人。隻要你配合我們在文書上寫下你的名字,這事就算了了;至于這家小賣部,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天下是老百姓的,誰說了都不算,要認真,我們就得認真到底。有人最怕“認真”二字。敢跟天下人作對,沒有好處。

眼看自己跟王志山等人在雨中站了一個多小時,村長不想再為此耗下去,一咬牙,準備簽字。

眼看村長要簽字,程序即将走完,三人長長舒了口氣。

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女主人或許是感覺自己吃了虧,也或許想要借村長走之後,大鬧一場,呼天搶地,罵上了。她拍着褲檔,手指天指地,從嘴裡喊出來的,全是難聽話:什麼“批幹巴的”、“砍腦殼的”、“膼千刀的”、“曬蠟肉的”;“批”、“砍”、“膼”、“曬”用上了,是農村裡最惡毒的語言。

聶雲麗哪裡受到這樣的辱罵?她面色慘白,呼吸急促,噙滿淚水,全身不住顫抖,已經完全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楊輝不安地看向王志山。

王志山本想不把事情鬧大,一走了之。可對方不依不饒,村長便不敢在文書上簽字,弄得騎虎難下。

雖然王志山不斷告誡自己,做事一定要學會藏本事、藏脾氣,可上等人有本事沒脾氣;中等人有本事有脾氣;下等人沒本事有脾氣!他可不想做一個下等人。他來了精神,與女主人當面鼓、對面鑼地怼上了:

“你憑什麼在這裡學驢叫?是不是你張口罵兩句,就有理了?”

對罵面前,村長整個人直打哆嗦。如此陣勢,他或許并不多見。

寨子不大,回蕩起了王志山和女主人的對罵聲。

楊輝和聶雲麗氣得發抖。

聶雲麗嘴唇亂動,可多年的大學教育,讓她沒有與一名村婦鬥嘴耍狠的低氣。她隻能在一旁小聲小氣:

“啧啧啧,這個女人什麼人,怎麼會這樣無聊!”

她聲音小,卻被在王志山大嗓門面前讨不到便宜的女主人聽到了。論吵嘴經驗,她算得上是行家裡手。聶雲麗不出還好,一出聲,被她咬上了。她當即調轉身,對着聶雲麗吼:

“你這個小爛氏!播禍陀,你一天到晚來找老娘□□!要不是你,老娘怎麼會弄得全村四鄰的,上了老娘的門,看老娘熱鬧!”

楊輝看到聶雲麗受辱,上前幫腔,不想,女主人越發潑辣,罵開了。他明顯不會應付一個成年女人。女主人當着衆人的面,将一個人最不能擡出來的私物,當成羞辱,搬出來,氣得他一跺腳,站到了王志山的身後。

時間到了晚飯時間。陰雨中飄起了低矮的炊煙,夾雜着些許的煙火氣。

上山幹活的人回來了,寨子這一幕,讓他們怔住了。有人看熱鬧不嫌煩事大,擡了飯,站在高處,邊吃飯邊看熱鬧。

就在所有人感覺此事無法收場之時,小賣部男主人來了。

他背上多了一背簍的玉米,很是吃力。很明顯,他是上山幹活收集農作物去了。遠遠地,他聽到自家婆娘與另一男人的對罵,吃了一驚,緊趕慢趕,趕到了家門口。他臉色發白、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

“咋個啦、咋個啦?”

沒有人回答他,小賣部前圍了近半個寨子的人。

看到自家男人,女主人當即滾倒在地。她不顧地上泥濘,整個人滾得象是泥水一樣:

“我的爹呀,我的媽呀,我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喲!我咋會這麼背時到家,被人欺成這樣哇!”

自己家女人成了楚楚可憐之人,男主人當家作主人的氣概上來了。他氣急敗壞,漱了吐沫,正要上前拼命,被村長拉到一邊,一陣嘀咕,男人反了臉,罵上了自己的女人:

“得了得了!你還不嫌丢人!繳點稅,你跟人家吵什麼吵!我早就叫你懂點道理了嘛!我一家人在寨子樹立的好名聲,要是再由着你,非得被你這個敗家婆娘,早晚敗光!”

說着這話,他上前打了圓場,掏出錢,遞給了聶雲麗。

再次回到單位,一連多天,聶雲麗的變得悶聲不響。

她心下是寂寥的。

基層稅收如此。

農村稅收不隻詩和遠方,還有她難以承受的不堪與曲屈。曾經的光華與鮮花,在理想與現實面前,分崩離析。

她想奉獻、想一展自己的鬥志,可現實的殘酷,一點點摧毀着她。

眼前的稅收,漸漸散盡昔日的脈脈溫情,變得骨感,變得猙獰。

沖突面前,光憑一個女性的頭腦與手腳,遠遠不夠。那隻是一個人付出的一部分。更多的,還須是血與火的較量。這絕非常人能企及。

現實一點點消蝕着她。要麼接受現實,要麼幸福,要麼甘于平庸。

隻有此時刻,讓她感到自己與真正的稅收有一段距離。她相信同事們的忠告,誠不可欺。她後悔了。

她想到過去端坐辦公室的詳和與安穩,低下了頭,重新坐回了征收辦公室。

外面的世界,她不想再闖。

那裡不屬于她,她認了。屬于她的,是坐在辦公室搞好内勤,把安穩與踏實當作立身之本,一眼望到應有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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