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伎倆,怎能逃過王志山的眼睛?
他笑了笑,看小夥收了攤,叫上學習生們,走開了。
他計算着時間,在收過其餘幾個攤位後,當即殺了個回馬槍。
人再次趕回小夥子的攤位前,小夥子重新擺開了攤位。他不知道的,是王志山帶着幾名實習生,來到了面前。而他,在低頭做上了生意。等到小夥子意識到前方多了幾個人影,一擡頭,是一幫收稅人又站到了面前。
小夥子吃了一驚。可他是塊見過世面的料。當着王志山的面,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耍了嘴皮子功夫,再次要讨價還價。
這次王志山不與他客氣,質問他憑什麼不繳國家的稅?
小夥一時理虧,不出聲了。
他想裝啞巴硬扛。
當着實習生的面,王志山出手了。
他要扣押貨物。
小夥子打了個哆嗦,伸手要攔。王志山哪裡管他,動手收他的貨。小夥護住貨,不讓他收,二人糾纏在一起。
一番拉扯,吓壞了實習生們。
有人一聲驚叫,面色慘白;有人想逃,無處可逃。她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跨出學校實習的第一天,上街收稅,會遭遇如此駭人的場面?
王志山人在氣頭,一時變了模樣。他粗聲大氣、爆了粗口,對着小夥子變得面目猙獰。
一場對峙,王志山很快占了上風。小夥子沒有王志山的力氣,隻有敗下陣來,認下了要繳的稅。
開票收錢的事,王志山讓實習生們上手,将手中的完稅憑證夾子,遞給女實習生們。女實習生們對着票夾子一時傻了眼,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無人接手。
票夾了成了燙手的山芋。
場面變得尴尬。
看着女實習生們面面相觑,王志山又氣又急,大聲問:
“你們到底幹什麼吃的,怎麼跟了我半天,連份完稅憑證,都開不了?”
挨了王志山一頓剋,實習生們個個脹紅了臉。四人你推我、我推你。末了,又是那位名叫陳明英的實習生站出來,手拌腳拌,明顯沒有了之前的鎮定。她在幾人的叽叽喳喳中,接過王志山手中的□□,小聲問着王志山如何開票,開出了票。
收下小夥子的稅,實習生們看到王志山臉色清冷,沒了嘻嘻哈哈,再不敢輕易張口問問題。
四人靜靜地跟在王志山身後,轉頭去了幾家個體商店。
檢查過商店的開業、報停,王志山不時向個體老闆們問着話,臉色稍稍溫和了些。陳明英察言觀色,知道他心情好了些,怯生生問了話:
“王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就是,就是我們去過的幾家服裝店,他們的定額是怎麼來的?”
王志山對幾名實習生的表現,滿心失望。看到問問題的是陳明英,他收了心,站定了,點點頭,道:
“第一天的收稅你們看到了,有很多東西是課本上沒有的。比如小攤小販的稅,你跟他們講‘稅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大道理,沒有用;收稅得動手、動嘴,有眼力勁。你們再過段時間,自然會明白。至于陳明英問的問題,個體戶定額怎麼來的?這涉及到稅收專業的一個基本計算,有邏輯的、有依據,要是個體戶不服,要說理,我們能向法官說明白。你們在校學的《國家稅收教程》,沒有這些;《财務會計》課本上有。根據穩健性原則,我們假定每個個體戶持續經營,就得取得收入保證費用支出,繼而倒求保本收入,來作為我們的稅收定額。一家店鋪的固定費用是固定的、明擺着的,我們用它來倒求收入,得到的就是保本收入,做我們的稅收定額。固定費用包括租房、水電和人工工資幾個大項。納攏了,将固定費用作分母、用行業利潤率作分子,來倒擠出保本收入。它的基本原理,是假定店鋪不賺錢,利潤為零的前提下;固定費用除以行業利潤率,倒求出保本營業收入,再按不同的地段繁華程度,加成或者打折,得到稅收定額。隻要稅收定額不超營業收入上限,中間定多少,成了我們的自由裁量權。我們有權根據保本收入,來核定一家店鋪該定多少稅。你們聽明白了嗎?”
女學習生們似懂非懂,跟在王志山身後,在走過幾家店鋪後,返回了稅務分局。
分局裡實習生們說着高興的事情,人坐到張興福的分局長宿舍,變得叽叽喳喳。當天的不愉快,很快被一群人忘得一幹二淨。
王志山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不吭聲。他在想,現在的畢業生們怎麼啦,要專業沒有專業,要表達能力沒有表達能力,就這樣的畢業生,分到單位,哪家單位會樂意接收?
張興福來了。
他很快感覺到了王志山的異樣,走到了他的身邊。
見到王志山苦着臉,他“呵呵”笑了:
“怎麼,分四個大姑娘給你,你反倒像是借了你白米、還你米糠一樣,不高興?剛才又是誰惹了你,讓你臉色這麼難看?”
王志山不想将工作的不愉快,帶到單位來。他沒有正面作答張興福的話,改了口:
“領導,下個街天,你還是換個男同事給我吧。”
“怎麼,幾個實習生,一個都入不了你的眼?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要知道,上頭的意思,是等她們實習一結束,就分兩個給我們的。順便,有合适的,我給你創造機會,讓你物色一個,省得你不找對象,讓我老張背罵名,說我不厚道。”
“領導,省省吧。就她們幾個?算了。我高攀不起。”
“真的?”
王志山狠狠點點頭。
實習生們最終由張興福調換,由張家善帶着去下企業去了。
王志山沒有多看新來的實習生們一眼。
新來的女實習生,沒有在王志山的心頭,掀起一絲波瀾。
張興福讓他在實生習中挑一個解決他個人問題的好意,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