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損友搖頭晃腦地說,“露娜,聽說你發回重寫的本子改完愣是從差三個百分點變成沒分了?你這輩子還能擁有一份終職合同嗎?”
而她掐着損友的胳膊,“看路,看路,你又開到路中間了!”
隻見車燈一閃,損友一聲驚呼,随後幹脆利索地死命往上拉着方向盤。
微弱地嘎巴一聲傳來,帶着安全氣囊的方向盤愣是被這個混賬給拔下來了。
在夢裡的她和損友發出尖叫時賀蘭珠猛地驚醒——嚴格來說,她是被打醒的。
不知道是誰,一記老胳膊就砸她肚子上了。
“雙雙!”她嚷道,說着,她循着胳膊往旁邊看去,瞬間發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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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的筷子懸空停頓了片刻,凝眸細聽。
“是珠珠嗎?”茉奇雅散着長發,靠在櫃子前喂閨女,私底下,她打扮時常不倫不類,有些許的一言難盡,比如這會兒,她穿着一條西陸款式的綢緞睡裙,卻裹着太後娘娘的加棉大袖,倒不是說這麼穿不好看,隻是有點怪。
閨女是一隻毛上有三種花色的小貓,隻是三花的彩狸也是狸花貓,隻會沖人哈氣,在她心中,可能她們這些人類都是小夥伴,所以她要給她們一些顔色看看,讓她們知道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隻有吃小貓飯的時候給茉奇雅這個總是在負責放飯的小姑娘一個好臉色,露出肚皮,呼噜兩聲。
“我覺得像。”她嚼着炸饅頭片。
“又怎麼了。”茉奇雅歎了聲氣,在桌子上撿起從奶油點心上掉下來的荔枝,遲疑了片刻,在要面子和不要面子之間還是選擇了要臉,不過,茉奇雅永遠是茉奇雅,她把錦書那個倒黴孩子招呼過來,順手就舉到錦書的面前。
錦書哪裡知道成年人的險惡,一看是荔枝,眼睛都亮了,張着小嘴巴就開心的叼走了,哪裡知道笑盈盈的成年人手裡拿的荔枝在桌子上躺了多久。
尖叫的人果然是珠珠,沒多久,珠珠裹着棉被沖出來了,大喊,“太過分了。”
雙雙姨趿拉着拖鞋追在珠珠身後,第一次聲色俱厲而又面容扭曲地大喊,“你犯什麼毛病!”
“你們抱在一起!”珠珠直跺腳。“你們居然抱在一起,我昨晚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我居然同意你過來睡!”
“我跟人抱在一起,所以呢?”雙雙叉着腰。
素言快步上前,卻又一個急刹。
隻聽珠珠大叫,“可是你跟人光/溜/溜的抱在一起!在我的床上!”
她看看觀秋雙雙,又看看茉奇雅,咽了口水,“我來的不太巧。”
“說。”茉奇雅轉過身來。
“娘娘,”素言說,“洛伊絲求見。”
雲菩晾了素言片刻,才說,“怎麼是你?”
“我不信她說的話。”除态度外,素言是她最中意的臣下,因為素言真的聰明,而在聰明人裡,她身段和道德底線又足夠靈活。
和這樣的人共事就很輕松。
她擡手示意素言把洛伊絲叫進來。
外人面前洛伊絲是腼腆又完美無缺的公主和公爵夫人,她選擇示人的外表是溫室中的薔薇,怅然又引人憐惜,還擅長展示自己虛假的優雅。
“叨擾了。”洛伊絲摘下帽子,用一種惆怅語氣說道,“可以說這裡的天氣真奇怪嗎?”
娜娜隻覺的眼前一亮。
戰場上每個人都灰頭土臉,但一旦恢複宮廷生活,各人各有各的本貌。
洛伊絲像一團暖和的光,驅散冬季的寒冷,她穿着駝色的齊膝羊絨大衣,露出暗綠色的裙擺,踩在地毯上的高跟鞋鞋跟雕刻着鸢尾花,鞋上系的蝴蝶結和她眼睛是一樣的湖藍色,精緻又楚楚可憐。
“我們用的曆法不一樣。”茉奇雅拉開椅子,自顧自地坐下,交疊着手,“這裡月份要比梵蒂岡遲上一到兩個月。”
“難怪聖誕節的時候會變暖和。”洛伊絲還帶着一個小籃子,“吃不吃曲奇?”
“如若說你是逃亡,未免打扮的太整齊。”茉奇雅摘下護甲,“如若說你是策劃好了一切,你的說辭又太爛。”
這時洛伊絲也坦然坐下,倏然換了一種語氣,“真有趣,你還沒有聽我所準備的說辭,說不準我打了很久的腹稿,你要是一點都不聽的話,太浪費我的感情了。”
娜娜一下子就失去了對洛伊絲的所有興緻。
這世道貨真價實的真理果然是,魚找魚,蝦找蝦,烏龜的朋友是該死的小王八。
茉奇雅其實長得蠻像太後娘娘的,外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們是母女,這種浪漫又溫柔的面相總的來說看着軟弱,但她又和太後娘娘有着根本的區别,即便比起太後娘娘眉宇間殘留的一絲英氣和俊朗,她的五官是徹底的柔和與乖巧,可她出現在人前,不知為何,氣勢上會讓人想到兵刃。
“我隻好奇你的開價。”茉奇雅冷漠地說道,“以及你在你父親心裡的估價。”她話鋒轉過,“不過如果你變了主意,我的邀約仍然有效。”
“在我父親心裡,我一文不值。”洛伊絲按着胸口,又無奈地攤開手,“作為依附父親,兄長,丈夫的女人,我是沒有權力的。”
說話時,她回眸往後看。
信國的貴族很奇怪,她們有一種混亂又野蠻的生機,讓人啼笑皆非。
一個女伴——可能是高階女官,裹着棉被,跟信國的首相吵架,而首相正在局促地給昨晚的過客結算浪漫的價格。
“娘娘。”崔宣娘低着頭,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
她有些拿不準大娘娘的态度,從典籍上記載的曆史來看,皇帝讨厭臣子間的拉幫結派,她覺得她完蛋了,而大娘娘卻又隻是見怪不怪,揮揮手,示意她滾。
“快走。”雙雙推了倒黴孩子一把,又硬着頭皮招呼道。“夫人。”
“您好。”洛伊絲點點頭,又移回視線,“其實我隻是好奇,為什麼你覺得我适合去當教皇,我哪裡比我哥哥強?”
茉奇雅是個軍人,她相信這個姑娘絕對善于舌燦蓮花,哥哥就是這樣的人,将領總是有能安撫人的溫柔面龐,同時又擁有拿起刀劍的血腥之手。
這樣的人是危險的,是絕不能與之深交的。
隻是茉奇雅稚秀的像個孩子,和她早夭的大女兒有着一樣顔色的眼睛,如果她女兒還活着,應該就是這樣纖細玲珑的女孩,優雅又從容,當然,私底下,她和媽媽不一樣,會允許女兒跟她撒嬌的。
可惜茉奇雅到底是漠西的姑娘,嘴巴吐不出來象牙,隻見她挑了挑眉,前傾些身,像是要說一個大秘密,開口卻是,“你父親,老糊塗了,辦事不利索,你哥呢,湊合,但他不洗澡,至少你愛幹淨。”
洛伊絲撇撇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後,她說,“送我回梵蒂岡。”
而這次是茉奇雅顧左右而言他,她吃着裝點荔枝的奶油蛋糕,天知道這個時節她是在那裡弄來的荔枝,“你哥真的很埋汰,不僅不愛幹淨,還用劣質的香水,這味道混在一起,都算得上是行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