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娜娜沉默了。
數秒後,珠珠打破了僵局。
“你不太适合唱這種歌。”珠珠說,“唱首雨霖鈴聽聽,我喜歡那個。”
“我是大娘娘。”茉奇雅面無表情地說。“不是唱曲的。”
“我知道,人家唱曲的不跑調。”珠珠下意識怼了一句,後知後覺領悟了上峰隐晦地暗示,改口,“大娘娘,你唱得可真不錯。來段雨霖鈴吧,我覺得你唱那個會好聽。”
“逆臣。”茉奇雅指着她。
“反賊。”珠珠模仿茉奇雅的口吻。
“尾巴。”娜娜一邊一個,摟住她們兩個。
“再惹我生氣我就帶你一起去中州。”雲菩吓唬珠珠。“叫娜娜來贖你。”
“你把她帶走吧。”娜娜唯恐天下不亂,“不用送回來。”
“你為什麼要去中州?”珠珠自問自答,“當然馬需要再養,糧草需要再籌,現在不是打仗的好時候,不想做娶婆婆的變态,躲開諾敏是個好主意。”她倏然間單刀直入,“你已經殺了叔父,若再殺姨母,确實是有些六親不認,德行有虧,但清君側,那自是另一碼事。”
“你很好,也很聰明。”雲菩淡淡說,“你和雙雙有同一個毛病,都喜歡把話說盡。”她看向珠珠,但又咽回了其他的話語。
珠珠這個人喜歡給她軟釘子碰,表面上恭敬如其餘群臣,實質上一個拖字訣貫穿始終,她通過拖,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隻是想去找個暖和地方,養養傷,蹭些精緻的菜肴,順便,躲開諾敏阿姨。”她緩和了語氣,對許多事避而不談。
畢竟她除了正事上需要珠珠跑腿,私事上也需要珠珠的幫忙,尤其是珠珠會做很多工匠細緻活計,比如裝個水管,弄個水泵。
上一個世間的珠珠可是硬生生的把給她家裝水管的任務拖到她已經來到這裡,那邊這個水管多半都沒裝。
“陳國沒有明确的旨意,請太後娘娘歸鄉探親。”珠珠隻回以一曬。
她察覺到了茉奇雅的不悅。
茉奇雅在很心煩意亂的時候會轉扳指。
不過,她不想把茉奇雅慣出跟史書上的狗皇帝一樣的脾氣。
她隻想向茉奇雅表述一下那個名喚諸葛文的女子之來曆,“不過陳國四将,驚雷、立雪,穿沙、踏火。”
誰料茉奇雅很工整的對仗,“廢,渣,蠢,菜。”
随即,換上溫和的話語,“我當然知道是四公主派來的小菜。”
“不要輕敵。”珠珠提醒。
“那好,白胖,矮墩,瘸子,”雲菩把糖葫蘆的棍扔了。“諸葛文。”
讓她記住中州人那麼多複雜的字與号,甚至花名,太為難她了。
“随便你。”賀蘭珠搖着頭,她遲疑了片刻,論理,她應當提醒茉奇雅,應該謹慎對待敵手,但縱觀茉奇雅行事風格,她認為茉奇雅是過于謹慎了,她對滑膛槍與紫衣大炮有着充足自信,倘若由她做主,此刻隻需要大批量生産火/藥,籌備一到兩年,隻有不存在的天涯海角,沒有不屬于信國的土壤。
于是她縱容了茉奇雅的自傲,“素言或娜娜跟你一起去?”她問,“有人幫你遊說陳國皇帝?”
“我想讓娜娜留下,娜娜才開始學着打理事務。”雲菩用視線餘光看了眼娜娜,“可能真的還得你跟我一起去。”
“是東家?”珠珠猜測。
“自然是東家……的對家。”雲菩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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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落着細雪。
官家不喜歡焚燒碳火的煙火味,每入冬,都會命宮人将窗支起一角,用以透氣。
宮人擔憂開窗後屋裡不夠暖和,因而會将炭火燒的極旺。
若運氣不好,站在窗子附近,那便是冰火兩重天。
紀愉此刻便覺得整右邊的身子都是冰冷的,而左邊身子又熱的透不過氣。
但此刻她顧不上身上的知覺與感觸。
一個考生的檢舉是一台戲,戲裡三人,她,首輔,官家,可寫這出拙劣戲本的卻又不是她,最過分的是,事先沒有與她知會,便擅自行事。
她真的徹徹底底厭惡透了家裡的兄長和無用的幼弟。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官家視線有幾分戲谑,“鄭大人。”她咬字很重,“你可還有話要說?”
“臣無話可說。”鄭首輔跪地俯首,他隻喊冤,“官家明鑒。”
衛清歌扪心自問,她信任鄭棠嗎?
答案是否定的。
鄭棠心裡有自己的盤算,這點她猜得出。
但鄭棠是少數對她禦及持有暧昧态度的,這極其至關重要。
她看得出,這是紀家——紀愉或紀愉父親對支持她的旁觀者羽翼的剪除,是紀愉的一道局,但這麼拙劣,應當是紀愉兄弟們的傑作。
紀正儀的局,會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好戲。
可紀正儀那幾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兄弟們之手筆,那就是被鄭棠反将一軍的下場。
沒容鄭棠再三告罪,他的門生出列,“啟禀官家……”
不是頂罪,不是攬罪。
是證人的當朝翻供。
當真無趣。
衛清歌掃了紀愉一眼。
紀愉長歎一聲,歎盡無奈。
鄭棠視線向上,斜睨紀太師,無語至險些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