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菩不得不收拾自己惹出來的一出好戲。

“抱歉。”她拉過琪琪格，露出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幸會。”

“你中了什麼毒？”那個蠻善良的牧民姑娘很關切地問。

“沒。”她撒謊，讪讪說道，“我剛以為我吃了放了耗子藥的糖餅，後來問了我母親，她說上次用來毒家鼠的糖早就扔掉了。”

“不要拌在糖裡，老鼠不吃的，而且不好辨識，人吃了救都救不回來。”那個小姑娘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那我回家啦。”

她沖琪琪格揮揮手，“再見。”

“再見。”琪琪格很禮貌地跟那個長辮子姑娘告别，轉頭就罵，“騙子，你騙我。”一直到晚上燒水洗澡時，還在罵，“你是騙子，大騙子。”

“好啦。”雲菩用幹淨的布裹着濕漉漉的長發，拿個曬幹的絲瓜瓤給琪琪格胡亂搓了幾下，順手舀了幾瓢水給她沖沖，“洗好了。”她把絲瓜瓢扔在浴盆裡，“小格，你是大姑娘了，你要自己搓澡。”

這話說完琪琪格發飙了。

她大聲哭叫道：“你欺負我！我要我娘！我要回家！叫我娘接我回去！要回家！我不要在這裡了！我不要你了！”

門口坐在井邊洗碗筷的娜娜大喊，“琪琪格！你娘早就死了。”

“不管，我要我娘。”琪琪格蹲在浴盆邊，“我娘不要我了，我就是隻小老鼠。”她抽噎着，“我沒有家，我要回家。我不是小老鼠。我娘到底去哪了？”

“沒人說你是小老鼠。”雲菩花了好些功夫才克制住自己罵人的念想。“小格，你娘去長生天了，她在天上陪着你呢。”她回卧房，打算把琪琪格母親留給琪琪格每年生辰的禮物拖到淨室，但琪琪格母親認為琪琪格能活一百二十歲，所以準備了足足一百一十五件，一百一十三件生辰賀禮，外加兩件特殊；到現在為止，那個箱子幾乎還是滿的，太重了，她根本拖不動，隻好回來，把琪琪格拽過來。“跟我過來。”

琪琪格跟着她身後，一路哇哇大哭。

經過門口時，娜娜還笑話琪琪格，“光屁股，大冷的天，你倒是把衣服穿上。”

這下好了，琪琪格幹嚎着，“你笑話我！你也欺負我！”

雲菩隻想知道自己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攤上這倆活寶。

“娜娜你少說兩句。”她說。

娜娜還撇嘴，“你把她惹哭的，你幹嘛招惹她。”

“求你了，閉嘴吧。”雲菩把琪琪格拉到她卧房裡，先拾掇出一件衣衫叫琪琪格披上，她打開琪琪格母親留給琪琪格的箱子，“小格，你看，這是你娘留給你的，她走的時候，要我在你生辰的時候送給你。她沒有不要你。”

琪琪格母親很有條理，每個禮物都仔細用布包好，上邊用筆寫好數字，标注清這些東西都是琪琪格幾歲的賀禮。

“這個是你娘給你的成人禮。”她打開放在窗旁的那一包紅豆，“前幾天給你煮紅豆撈飯了。”

琪琪格抽噎着抱着那半包紅豆，“我要找我娘。”她用手背擦着眼淚，“我娘不在了，你們都欺負我，自從我娘走了，你們就欺負我，不停地使喚我。”

“你父親做了錯事。”雲菩覺得琪琪格是能理解過往的年紀了，耐心解釋道，“他背叛了大妃，簇擁信王，他已經死了，你家人跟着他一起做了這件錯事，選擇擁戴錯誤的人，也死了，你母親跟随大妃南征北戰，因此大妃隻是叫你進宮做小宮女，等你長大了，能騎馬打仗了，立下戰功，就恢複你的封号。”

“你要當草原上的勇士。”雲菩覺得自己真的是很耐心了，“不然你娘在天上看着你做一輩子的小宮女會傷心的。你要快點長大，不能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就不停地哭。”

很絕的是此刻娜娜端着洗幹淨的碗路過，嗤笑道，“恢複封号有屁用，你看我，跟我們偉大的茉奇雅……”

娜娜不僅用很怪的腔調叫她的名字，還拿帶水的筷指着她，“一路東征，立下汗馬功勞，可我他格老子的還是在洗碗，該你的活一點都少不了，你還是要洗衣、做飯和刷碗，死心吧。”

琪琪格更絕，她點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但就是一擦眼淚，不管不顧的大喊，“要我娘！我想我娘了，我要找我娘。”

“不管你了。”雲菩生氣地将那個沉死了的箱子合上，吩咐道。“睡覺前去把水倒掉，浴盆刷了。”

琪琪格蹲在箱子邊，摟着箱子哭，不理她。

“我真是。”她氣得摔上她自己卧房的門，出去在院子裡站着冷靜一會兒。

她無比希望琪琪格和娜娜也得以機會重生，這樣她們就是最默契的夥伴，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娜娜将是那個喜怒不形于色且心機深沉的皇貴妃，而琪琪格也是行事缜密善于謀劃的官員。

可現如今，她的股肱重臣還在找娘。

為了應景，娜娜沉默地站在她身後，彎下腰，腦袋枕在她肩上，半晌後眼淚汪汪地說，“我也想我娘了。”

“你們今天約好的麼。”雲菩已經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