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家是蓋了幾十年的老房子了,牆磚多是泥草堆砌的,連房頂都是黃泥和稭稈遮蓋的。
清明時節雨紛紛。
南屋近來多處漏雨,屋裡十分潮濕,原本儲存在屋内的東西也放不住了,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黴味。
十月今日請來村裡的叔伯和幾個同齡的小夥子,在拌泥漿。
老房子屋頂基本上都是在上了大梁和椽子之後,蓋了一層伴着稭稈的泥沙,最後再澆上一層洋灰。
如今村子裡面還保留這樣構造的屋子沒有幾家了,十月不想将整個屋頂掀了改用樓闆,就隻能将漏雨的地方扒開重洗上草泥。
要使用的泥土十分講究,先過篩,去除大的顆粒,再炒熟,混拌稭稈,最後上房。
裴晚秋拿着手機過來的時候,十月和兩個青年都挽着褲腳,賣力的在泥漿中踩着,一旁還有兩個青年不時的加土或稭稈,三個叔伯其中兩人在篩土,一人再炒土,整個場面熱火朝天,又塵土飛揚。
裴晚秋将手機遞給十月,被嗆的直咳嗽。
十月示意他戴上口罩,低頭看向手機中的裴肖筱。
裴肖筱好奇的詢問他在做什麼,十月一一指着耐心的給她解釋。
裴肖筱又問土為什麼要過篩。
土為什麼要炒熟?
土中為什麼要放稭稈?
為什麼要用土蓋房頂?
什麼是椽子?
什麼是大梁?
梁上貼的紅紙是什麼?
……
……
隻把十月問的口幹舌燥,求救的看向裴晚秋。
裴晚秋拿過手機:“很閑是不是?”
裴肖筱喝了口水說道:“沒你閑。”
裴晚秋眯了下眼睛,說道:“母親想讓你學插花,我看……”
“啊啊,你閉嘴,十月說好了啊,我4月3号到縣城你來接我啊。”裴肖筱在電話那端大喊。
十月:“好哦。”
“别帶我哥。”
十月:“好……嗝……”十月正要說好,被裴晚秋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倆字差點沒噎住他。
“我想吃耙耙,你讓劉嬸子給我做點。”
十月:“好哦。”
“我還想……”
裴晚秋突然掐斷視頻,看向十月:“你怎麼比當年簽署喪權辱國條約的人還好說話?”
十月:“啊?”
“真呆。”
十月:“哦。”
……
“十月,今日水庫放水,去撈魚啊!”村裡和十月關系較好的青年劉晖來喊十月。
十月忙去南屋找來草帽,漁網,竹簍和水桶。
裴晚秋從正屋出來,今日太陽十分烈,曬的他幾乎睜不開眼。
看到他出來,十月詢問:“你要一起去抓魚嗎?”
“會影響你們嗎?”
“不會。”十月看了看太陽,踮起腳将草帽蓋在裴晚秋的頭上。
帽檐遮在眼睛上,投下一道陰影,光影的改變似乎顯得裴晚秋那雙溫潤的眼眸變得淩厲幾分,看起來深邃又危險,十月下意識後退一步。
裴晚秋擺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他才回過神,搖了搖頭,往外走,“快走啊,不然搶不到好位置。”
“好。”
大槐村的上遊有一個水庫,雨水多的時候為避免鬧災會提前放水。
水中有魚苗,這個季節水中的魚很肥,每當這個時候村子裡都很熱鬧,各家各戶都去捕魚,跟過節一樣。
來到水流彙集處,水庫已經放水了,人很多,水流慢慢大了,慢慢形成一個五米多寬的小河,孩童們早已歡笑着跳進淺水中,不少大人也跟着下了水。
一些嬸娘們将家中的不好清晰的大件搬了出來,在下遊刷洗着。
劉晖占了一個好位置,看到十月趕忙招呼他過去。
十月脫着鞋襪,尋了一個矮樹墩,引着裴晚秋過去,旁邊有樹影,不願曬黑的小丫頭和小媳婦都躲在樹影下。
十月囑咐裴晚秋在這裡乖乖等待,就光着腳跑向了劉晖。
水卷着泥沙下來并不十分清澈,水下有些苔藓,加上淤泥很濕滑。
十月用魚簍兜了一下沒有兜住,又兜了下還是沒有兜住。
劉晖已經兜裡一桶了,滿滿的一桶魚活蹦亂跳的,劉家妹妹早提走了一桶,又拿了一個空桶。劉家妹妹一手放在嘴邊,一手搖動着給自家哥哥加油,捎帶的也給十月加油。
劉晖拍了拍十月的肩,說道:“今年肯定能撈到魚的,加油!”
十月抿嘴,用力點頭。眼睛瞪得大大的,聚精會神的看着順水而下的魚。
人真的很多,很熱鬧。都想占據有利位置,加上愛湊熱鬧的孩子。叽叽喳喳,玩鬧的不亦樂乎。
十月正彎腰撈魚,腰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有兩個腰窩,十分敏感,被人一撞,腰一麻,雙腿虛軟的就要往下跪。
十月啊了一聲,直愣愣往水中倒,短短瞬間腦袋裡已經從衣服沾染淤泥到手洗估計不行再到得用洗衣機,接着想到洗衣機好像壞了,買個新的?不行,太浪費。修修?記得維修師傅說換個配件需要150元,要不還是手洗吧?
眨眼的功夫,瞬間十幾個念頭過去了。
腰上突然一緊。
十月被人一把撈了起來,挺翹的鼻尖重重撞在來人的胸前。
一酸。
眼睛滾下兩滴淚。
十月紅着眼睛喊道:“我要手洗!”
裴晚秋撈着人往外走了走,脫離混亂的人群,“什麼手洗?是想洗手嗎?”說着探手要來擦拭十月眼角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