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很快交起手來,在林中打成一團。
黑衣壯漢們使的是魏兵常用的胡刀,刀身彎曲而厚重,每每揮起都發出破空的嘶鳴,劈在影衛的銀甲上,頓時将衣襟染紅。
彼此下的都是死手,對方自然也受傷不輕,被逼得步步後退。
青鸾見架着李慕淩的兩個正欲趁亂離開,連忙拉上甯晏禮:“在那邊!”
甯晏禮幾乎是被她托着跑出幾步,面前倏爾劈來一道寒光,眼見就朝兩人纏握在一起的手上落下來。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青鸾拉回身後,擡腿一腳将那壯漢踢飛,随後用方才裁衣的匕首,朝李慕淩背後飛擲出去。
适逢李慕淩雙腿一軟,向前栽倒,那匕首唰地劃破他身旁黑衣壯漢的手臂,濺出一道血注。
“保護世子!”那人捂着胳膊,血從指縫滋滋流出,但他仍拼命用另一隻手,連拖再拽地把李慕淩往前面山坳方向拉。
“你先把手松開!”青鸾想要掙開甯晏禮的手。
在此關頭,兩人綁在一起行動不便,實在容易誤事。
“無妨。”甯晏禮卻道。
無妨?他們剛剛差點被人砍斷了手,他居然還說“無妨”?
青鸾急急去解纏在手上的雲錦,反被甯晏禮握得更緊。
隻聽他道:“跟我走,黑衣的交給我,你去親手将李慕淩了結。”
甯晏禮帶着青鸾追了上去。
李慕淩大概因失血過多,已脫了力。那兩名壯漢拖着他,很快便被追上,其中一個幹脆回過頭朝甯晏禮劈來。
甯晏禮抓住那人一隻手臂,卻不料那人看向他和青鸾交握的手,冷嗤一聲,旋即兇光一閃,從另一手袖下亮出一把寒森森的短刀。
“小心!”青鸾驚叫。
甯晏禮蹙了蹙眉。
單手的确很不方便,但他還是不想撒開。
眼見那刀尖向自己刺來,甯晏禮眼色一沉,發力擰脫了那人的腕,而後用手握住另一邊刺來的刀刃。
血順着修長的五指蜿蜒滴落,如鮮紅的珊瑚珠,被甯晏禮蒼白的膚色襯得格外醒目。
他額上微微暴起青筋,冷然擡眼看向那黑衣壯漢,眸光狠戾,仿佛整個人都散着刺骨的寒。
兩相抗衡間,那黑衣壯漢顯然被他震懾住。
所有的事情隻發生在一瞬,青鸾亦是大驚,情急下迅速用腳尖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長刀,向上一挑,抓住刀柄奮力刺去——
她瞄着那黑衣壯漢的肺髒要害,幾乎用了渾身的力氣,刀身在瞬間沒入,“噗嗤”一聲,發出穿透血肉的悶響。
肺血倒行,那黑衣壯漢決眦欲裂,頓時噴出乎滿口的血,周身力道一松,搖搖晃晃癱倒下去。
“當啷”短刀從甯晏禮手中脫落,砸在地面露出的石尖上。
“大人!”不遠處的影衛發現甯晏禮受傷,臉色驟變,頓時劈倒眼前的對手,沖了過來。
甯晏禮面無表情睨他一眼,那影衛一愣,旋即明白過來,調頭去追李慕淩。
這時候,青鸾已不由分說解開那條雲錦,拿起甯晏禮受傷的左手,指節間和掌心裡的傷口極深,幾可見骨,看着都讓人覺得鑽心的疼。
青鸾凝眉用雲錦纏住甯晏禮的手,盡管動作很輕,卻仍聞頭頂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抽氣聲。
她倏然擡眼,正對上甯晏禮的視線。
他正微微垂着眼睫看她,漆黑的眼眸襯得臉色蒼白,帶着一絲隐忍,凝視着她,也不說話,隻攤着掌心的傷口,似是任由她擺弄。
青鸾旋即斂下目光,随口道:“疼嗎?”
可問完她就後悔了。
這不是廢話,傷成這樣能不疼嗎?
心底的歉疚莫名更重了一層,青鸾竭力将手上動作放得更輕,卻聞甯晏禮輕回了一句:
“無妨。”
青鸾咽了咽嗓子,心裡說不出的滋味:“眼前隻能先簡單包紮一下了。”
“好。”
甯晏禮仍舊看着青鸾的臉,專注且認真,仿佛被她托在掌心的手不是自己的。
他試圖在她的神情裡尋找着什麼,哪怕一絲一縷,也足夠讓他忘了所有的疼。
兩人交疊的手,染滿了他的血,被山中秋風一吹,冰涼黏膩。
遠處的兵戈聲仍在繼續,青鸾包紮的動作小心而倉促,顯得既緊張又焦急。
他不确定她的緊張和焦急究竟源自于何處,遂突然很想分辨清楚。
他也确實這麼做了。
甯晏禮用另外一隻手,擡起了青鸾的臉。
青鸾倏爾擡眸,以為自己下手又重了,緊張道:“我再輕——”
話未說完,甯晏禮卻忽然低頭,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青鸾睫羽一顫,隻覺四周一切在刹那間安靜下來,萬物停滞一瞬,便被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淹沒。
與此同時,遠處弓弦繃響。
青鸾蓦地睜大雙眼,下一刻,整個人便被甯晏禮攬在懷裡旋身一轉,數道箭矢帶風聲刮過。青鸾在天旋地轉中擡頭,就見甯晏禮衣袖被破開兩道。
對方的援兵到了!
身後樹林有無數黑影逼近,甯晏禮反手撕下衣袖,纏在掌心,一把攥住青鸾的手向前面山坳跑去。
流矢不時從耳邊擦過,雖有影衛護在身後,但尚不清楚對方有多少援兵,還是不好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