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晏禮的話音冽如碎玉，青鸾心頭惶然一凜。

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唯見其一身素白寬衣，周身披着月色，仿佛散着清冷的光，涼薄得讓人心驚。

青鸾在袖下捏緊手指，道：“屬下是……”

甯晏禮冷冷将她打斷：“你可是要說自己不慎誤入此院，又在‘無意間’推開了這扇殿門？”

青鸾哽住，卻見甯晏禮已擡步邁入殿中，衣袖一揮，“哐”地一聲摔上了門。

她手心微微汗濕，“屬下見院中酒壇，一時好奇闖入，願受大人責罰……”

“一、時、好、奇——”甯晏禮緩緩逼近，一字一句低聲重複道：“責罰？依你看，你該為此受什麼樣的責罰？”

一股不祥的預感從面前襲來，青鸾眼皮一跳，下意識退後，手臂卻被甯晏禮倏地抓住。她驚愕擡眸，正撞入他如深潭般幽深的眼瞳。

“你今日去了何處？”她聽見他問，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屬下，去了東市。”

“還有呢？”

青鸾看着甯晏禮眼底的冷意，分明帶着質問的意思，不禁睫羽一顫。

莫不是自己去找吳叟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蓦地想起鴉青的話，她忽然猜到：“大人……派人跟蹤了屬下？”

不然呢？

甯晏禮抓着手臂猛地将她拉近，又問了一遍：“你今日還去了何處？”

青鸾勉強站穩，隻覺腕骨被攥得生疼，咬牙道：“大人既已派人跟蹤，還何必連番追問。”

說着，她便要掙開甯晏禮的手。

甯晏禮自然不肯放過，兩人掙扯間，有一物突然從青鸾袖中滑落，啪嗒一聲掉在腳邊。

甯晏禮動作一頓，垂眼看去，隻見一掌心大小的紙包赫然擺在地上。

他眉眼一沉，蓦地扼住青鸾的下巴，狠狠逼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青鸾感覺下颌幾乎要捏碎，扒着甯晏禮的手，艱難道：“這是屬下買的安神藥……”

“安神藥？”甯晏禮冷冷看着她。

前世被她下毒日夜折磨的痛苦，仿佛再度攀上五髒六腑，他拇指狠狠抹過青鸾的臉頰，壓低聲音道：“這副皮囊下藏着一萬八千相，你以為你說的話，我還會信？”

甯晏禮的眼鋒如刀，刮在青鸾的臉上，刺得她心頭發痛，“不然大人以為那是什麼？砒霜？斷腸散？還是花奴下給衛淮川的劇毒？”

青鸾說這話時被迫仰着臉，眼底帶着倔強，但在甯晏禮看來卻是滿滿的挑釁。

尤其在聽她提及那南疆毒，他不覺将手上力道加得更重，滿眼狠戾道：“你也配說起這個？”

數日積壓的酸澀，像是被這話撕開一道大口，青鸾蓦地騰起火來，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揮開甯晏禮的手，脫口道：“我為何不配提她！”

甯晏禮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冷眼睨向她，青鸾被他目光戳得心口一窒，餘光看見一旁櫃架上的酒壇，疾步上前拿起，扯下封緘，掀開壇蓋。

沖鼻的酒香驟然撲來，嗆得她鼻酸眼紅。

她撕開安神藥的紙包，将藥粉盡數倒入酒中，之後提着酒壇，雙目直視向甯晏禮，仰頭舉壇而飲！

甯晏禮眸光一震，大步沖上前去——“啪嚓”一聲脆響，酒壇脫手飛出，在牆角炸碎。

青鸾被嗆得剛要一咳，頸間卻忽然發緊。未等反應，甯晏禮已扼住了她的喉嚨，把她往後一推，“哐”地抵在了櫃架上。

“你還要與我做戲到什麼時候？”

“什，什麼？”青鸾呼吸不暢，一時頭腦充血，瓷白的面頰很快漲紅。

卻聞甯晏禮又道：“日日在我身旁，我卻不知你就是淮南王府的青龍，這種感覺，可會讓你很是得意？”

久違的名号傳入耳中，青鸾渾身一僵。

她的身份在淮南王府也隻有李慕淩一人知曉，甯晏禮怎會突然得知？

她愕然看向甯晏禮，隻覺心頭如墜鉛塊一般緩緩下沉。

“怎麼？”甯晏禮看着她的眼，“我得知此事，就讓你如此意外？”

青鸾呼吸已見艱難，眼下去想自己因何暴露更無濟于事，她一邊試圖扒開甯晏禮的手，一邊說道：“大人可還記得，我投入甯府當日，大人對我的承諾……”

他曾允諾，若某日因從前之事他對她生了殺心，會繞她一次。

甯晏禮卻是冷冷一笑，“你以為我想殺你？”

言罷，他忽而從腰間抽出一支木簪，簪芯泛着亮銀光芒。

幾乎在瞬間，青鸾就認出，那竟是自己的遺失多時的桃木簪！

來不及去想這簪子為何會在甯晏禮手裡，卻見他已擡手向自己刺來——